那一天,梅子回衛府了。
那一天,萁兒沒有回去。
萁兒也沒有到醫廬那裡找她的爹爹。她知道找她爹爹也沒有用。她爹爹不會同意賣掉她。她們兩父女只有淚眼相對淚眼的樣子。
這樣,又何必呢?
萁兒幼小的心裡第一次浮上了悲愴和絕決。
她挺直了她瘦小的腰桿。她走進了梅子家最東頭的草屋。
她一直走到梅子娘身前。
她叫一聲,
「大娘?」
淚就下來了。嚇的正在紡線的梅子娘嚇了一大跳。慌的一把抱住萁兒。
「你這丫頭,出了啥事。哭啥,有啥事給大娘說。」
「大娘,我。」
萁兒撲到梅子娘的懷裡痛哭了一場。
哭完了。她的心裡一片寧靜。
那就那樣表情平靜的向梅子娘說了她的想法。她想叫梅子娘找牙婆去說說。她願意賣了自己。
梅子娘聽了又嚇了一跳。
直覺的亂搖頭。
「不行,不行。這怎麼能成呢?你爹可就你一個閨女啊。沒了你,他還能活的成?」
萁兒沒有再哭,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也許就在昨天晚上在吳醫師的窗外她就已經長大了吧。她心情平靜的向梅子娘說了她的想法。
梅子娘聽了說不出話了。她知道萁兒說的都是真話。她們這些當奴隸的,就是這樣的命。別說是一生貧苦,一生操勞了。就是生命也不是自個兒的啊。什麼時候也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她知道現在她們雖說不是衛府的家奴。衛府還不能隨便要了她們的命。但是怎麼說她們也是衛府的田奴。衛府真要是要起租子來。他們這些奴隸給不起。那也只有用子女來頂租了。
上衛府的大人,那是個什麼貨色啊。天生的一個老色鬼。都六十多歲了。還娶了十三個妻子。侍妾多的數不清。那些侍妾又多半是奴隸出身的女子。也是沒有一天好日子過的。有什麼辦法呢?這就是他們這些當奴隸的命啊。
梅子娘知道萁兒這小丫頭眼下是長的不好看。瘦弱的可憐。可是小樣子還是很招人憐的。要是再等上三五年,說不定也是一個小美人呢?
天啊,那樣一定是逃不出衛老爺的手心的。
萁兒這丫頭雖說身子瘦。可是心眼兒挺多。想的還真的幾分道理。要是運氣好了。能賣給哪家平民做個童養媳。熬幾年,說不定也是能活出個人樣兒來的。
梅子娘想到這裡,就不哭了。擦了淚,露出了個笑臉兒。答應去和牙婆說說。
牙婆正在家裡坐著,沒想到真的有天上掉陷餅的好事找上門來。樂的心裡開花,臉上的脂粉都掉渣。笑的哈哈的。拍著手直對梅子娘說,
「老姐姐,你放心。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這小丫頭別說你,就是我看著也心疼呢。我一定上心給她找個好人家出了去。不是大家戶我一定不會出手的。」
梅子娘一聽忙攔了牙婆的手,
「這可不行。俺這丫頭是不能給人做妾的。她婆子。這丫頭可是自賣自身。這份孝心就是神仙看了也會感動的。你可不能壞了良心。要是有好人家要,你就幫這丫頭找個日子過的去的平民賣去做個童養媳婦兒,也就是了。」
「老姐姐,你這話可就說的差了去了。這給人做童養媳哪有個好的。要我說,還是賣到一個大家戶人家去。說不定這丫頭的命好,也能做了哪個小姐的貼身丫頭。這樣以後也有個好著落。」
梅子娘被牙婆說亂了心。也不知道什麼好。就只是一心托了牙婆把萁兒盡量賣到一個好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