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清楚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但在他親口承認之前，我絕對不會妄加揣測，希望你也不要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就斷言定論。這其中可能另有隱情，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挑唆……」
澹台澈突然暴怒的抓著我，凶紅雙眼，扯著嗓子吼道：「有人會為了故意挑唆而搭上自己的一條性命嗎？」
我愣了愣，隨口問道：「搭上了誰的性命？」
澹台澈胸口一陣劇烈起伏，悶笑幾聲，頹然放開我，眼中露出悲慟之色。
我被他的樣子弄得心裡發慌，胡亂猜測道：「難道是危斯？他們等不及對危斯下手了？該死的澹台滋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澹台澈雙手緊攥成拳，用力到關節凸起泛白，內心彷彿被強烈的痛楚與懊悔碾壓過，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著：究竟是誰？澹台澈回來之後，一直沒有離開過皇宮，他能接觸到的人都在皇宮裡。這個人，我一定見過，一定認識……
皇宮裡的人，我見過的人，在意澹台澈的人……
一個名字電光火石般閃入我腦中，我失聲驚呼道：「澈，該不會是……」
「是漾兒。」澹台澈歎息般艱難的吐出三個字，肯定了我的猜測。
澹台漾，真的是澹台漾……那個如初綻花蕾般嬌柔甜美的少女；那個靦腆羞澀，喜歡抿嘴淺笑喚我姐姐的少女；那個不顧世俗教條，倫理束縛暗暗愛著自己哥哥的少女……就這樣香消玉殞了？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從世界上消失了？
「澈，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究竟是誰害死了漾兒？」
悲傷似水，在澹台澈的眼底緩緩流動。
「那日，漾兒偷偷跑來找我，興高采烈的對我說，她知道了虛清顏的秘密，還拿到了虛清顏與御蒼穹私下往來的書信。她要以此為籌碼，牽制虛清顏，讓聖上放了我，放了危斯。起初，我還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虛清顏與御蒼穹早有勾結。我勸漾兒不要輕舉妄動，她卻對我說，她一刻都等不了了，她不能眼睜睜看我等死，因為她……」
因為她喜歡你，我在心裡默默接下去。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誰知，竟再也沒有機會說了。」澹台澈頓了頓，抬眼，用一種無比陌生的目光望著我道：「如果一切屬實呢？如果這中間根本沒有誤會，沒有隱情，你會怎樣？」
「我會替漾兒報仇，我不會放過虛清顏！」
澹台澈唇邊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那御蒼穹呢？你還是不會離開他嗎？」
恍惚間，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即將逝去，想抓住卻還是慢慢從指縫中流走。
「我會再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要我，還是要復仇。」
澹台澈黑曜石般的眸子被迷霧籠罩，許久，他才開口問道：「月牙兒，你究竟愛他什麼？」
我幾乎想都未想，便脫口而出。
「澈，那你究竟愛我什麼？」
澹台澈欲言又止，最終，轉為無盡的沉默。見他這種反應，我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澈，你真的愛我嗎？你愛的那個人真的是我嗎？」
澹台澈皺起眉頭，有些困惑，似問我也似問自己，喃喃低語道：「不是你，又會是誰？」
我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態，終於問出心中深藏已久的話語。
「澈，如果我不是你的月牙兒，你還會愛我嗎？」
澹台澈猝然看向我，瞳孔收縮，眼中情緒百轉千回，他認真的審視著我，連最微小的細節之處都沒有放過。
「如果你不是月牙兒，為什麼會有她的星月徽記；如果你不是月牙兒，那麼你是誰？」
擁有她身軀的另一個人，取代她靈魂的另一個靈魂。
這話我沒有說出口，我不忍心告訴他，他的月牙兒已經死了，他守候了十年的誓言已經毫無意義了。這種事實，太殘忍。
「澈，你愛的人究竟是以前的月牙兒，還是現在的我？」
澹台澈茫然道：「有分別嗎？」
「當然有！」
澹台澈淡淡道：「我不知道。」
我咄咄逼人道：「是不知道，還是不會？」
澹台澈目光一渺，飄向窗外，略有所思。
「月牙兒，也許你真的不同了……你變得堅強，勇敢，獨立。不再害怕恐懼孤獨，因為有很多人陪在你身邊；不再需要我的保護，因為現在的你，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自己。那麼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是否還有意義？」
「我也時常會問自己，現在的你，真的是以前那個月牙兒嗎？那個膽小怯懦到甚至不敢仰頭與我直視的月牙兒嗎？那個會抱著我的脖子，忽然綻出絢爛如四月櫻花般笑靨的月牙兒嗎？那個喜歡聽我講故事，想要做我妻子的月牙兒嗎？」
「重逢時，你穿著純白紗衣，在一個男人懷中翩翩起舞，與另外兩個男人眉目傳情。再見面，你卻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抓著我讓我帶你走，哪怕是十八層地獄……」
「待在我身邊，你沒有絲毫的喜悅，沒有絲毫的幸福滿足，只是一心想要逃離，一心想要去找你愛的男人……你，已經完全忘記了我……」
「可是我不想放手，你的一顰一笑，甚至任性胡鬧，都深深吸引著我的目光，我的注意。看你笑，我會覺得開心；看你哭，我會覺得難過；我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被你主宰……」
澹台澈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以前的你，現在的你，對我來說沒有區別。因為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對你的感情都未曾改變，所以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你。」
我的心緒隨著他的講述高低起伏，久久不能平復，直到他全部講完，才緩緩說道：「澈，我只想最後再問你一句……」
「太后駕到！」
澹台澈聞聲，下意識握住我的手，渾身緊繃，眼中透出殺意。
我卻雲淡風輕的笑道：「哼，終於還是按耐不住了？哎，真要命，想休息休息，養精蓄銳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