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些棘手，但是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我硬著頭皮，頂著澹台澈懾人的氣勢，滿臉賠笑道：「澈，我知道御蒼穹曾經為了報仇不折手段，也知道你們曾經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不過，他這次來真的沒有惡意，真的是想幫……」
「離開他！」澹台澈提高聲音重複道，表情嚴肅，眼神也變得凌厲尖銳，「誰都可以留在你身邊，只有他不行！」
空氣忽然凝固，剛才的柔情蜜意，溫馨愜意，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尷尬。
我怔了怔，緩緩散去唇邊笑容，換成與他不相上下的堅定決絕。
「我不能。」
澹台澈微微一震，驟然升起的無奈和怒意交織成滾滾洪流，眼底洶湧。他甩開我的手，憤憤的轉過身去，又氣又惱道：「月牙兒，經歷了那次教訓以後，你為什麼還是學不乖？為什麼還是執迷不悟？」
「我不能離開他，就像我不能離開你一樣……雖然這話聽著有點可笑，卻是我的肺腑之言。」
御蒼穹常說我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現在看來，這齊人之福，也不是那麼容易享受的。
澹台澈聽完略有動容，目光灼灼的望著我道：「如果要你選擇呢？御蒼穹和我，必須有一個離開，你會選誰？」
「呵呵！」我突然大笑道：「澈，你不是第一個讓我做選擇的人，以前的我沒有選，現在的我也不會選……因為我很貪心，每個都想要！」
澹台澈仍然不死心的追問道：「如果一定要你選呢？」
「澈，別逼我。」我不自然的垂下眼瞼，瞥向別處。
澹台澈抓著我肩膀搖晃，急切的說：「月牙兒，告訴我！」
我苦澀淡笑，態度有些冷漠，「我會選那個願意留在我身邊，願意為了愛我而妥協的人。你可以說我自私無恥，可以說我花心濫情，但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我不會為了一個我愛的人，去傷害幾個愛我的人。」
「澈，我不奢望你能為了愛我，而妥協……」頓了頓，從胸中吐出一口濁氣，低頭不敢與他對視，字字艱澀卻字字清晰的說道：「同樣，我也不會因為愛你，而做出取捨！」
時間在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難熬，每一秒都化作無形的指針，不停劃痛我的心臟。
彷彿過了幾個世紀那麼久，耳邊傳來澹台澈低沉磁性的聲音。
「好，我們這就走。」
「澈！你……」我猛地揚頭，竊喜驚呼道。
誰知，他接下來的話語卻把我推入更深的絕望之中。
「既然你不願選擇，那就讓我來替你選擇，等見到御蒼穹，我就殺了他，永絕後患！」
「澹台澈，你是認真的？」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顫抖著音調問道。
「是！」澹台澈斬釘截鐵的回答。
我強壓心中排山倒海般湧來的失望與痛楚，緊咬嘴唇，負氣道：「也許我不該來……澹台澈，如你所願，我選御蒼穹！」
澹台澈背脊一僵，閉闔雙眼，快速隱去眼中幾乎流瀉而出的哀傷與苦澀，淡淡道：「就算你選御蒼穹，我還是會殺了他，除非，你肯離開他。」
「澹台澈，你不要太過分！」我終於忍無可忍，喊了出來，「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
澹台澈無動於衷的說道：「我可以不要你的原諒。」
我無言以對，突然抽風似的冷笑道：「澹台澈，你不要太高估自己，以你的武功未必殺得了御蒼穹，況且，你現在自身都難保……」
「我會留著這條命，不讓自己死在他前面。」澹台澈說完，抬腳要走。
我扯住他的袖子，百思不得其解道：「為什麼？究竟是什麼讓你如此堅決，非要我離開御蒼穹不可？」
澹台澈長歎一聲，看向我的眼中有幾分無可奈何。
「月牙兒，你根本不瞭解他，根本不知他做過些什麼。御蒼穹這人心計太深，我讓你離開他，是不想悲劇重演。」
我暗暗鬆了口氣，釋然道：「你是怕他會害我？澈，不會的，以前種種都是我與御蒼穹之間的誤會。他根本無心害我，只是天意弄人，陰錯陽差，才搞成那樣。現在誤會解開了，他也已經放下仇恨，你大可以安心……」
「誤會？陰錯陽差？」澹台澈不屑的反問道：「真的是誤會嗎？」
我察覺出他話中有話，狐疑道：「你什麼意思？」
「月牙兒，你太天真了，弄人的不是天意，而是御蒼穹！」澹台哼道。
我越聽越不對勁兒，焦急惱火的吼道：「別吞吞吐吐的，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澹台澈目光一凜，冷冷道：「御蒼穹與虛清顏內外勾結，先以你為借口，引我出宮，在瀛城將我拖住，讓四弟有機會趁虛而入，登上皇位；又讓四弟設下十日期限，以我為誘餌，引你入瀛城；再四處散佈謠言，說你是轉世妖孽，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你身上，使你被世人憎惡，令我進退兩難；到最後，逼得你城頭自刎……這些連環計謀都只是誤會嗎？這些事情他都告訴過你嗎？你知道了一切後，還敢說他不會傷害你嗎？」
我眼神迷茫，全身冰冷，一顆心隨著澹台澈吐出的字字句句急速下墜。
御蒼穹與虛清顏內外勾結？御蒼穹幫澹台滋謀朝篡位？御蒼穹四處散佈我的謠言？御蒼穹將我逼入絕境……
御蒼穹，真如澹台澈所說，這一切一切都是你的連環計謀嗎？如今你陪在我身上，隨我到玄武城，也是別有目的嗎？
我腦袋裡亂成一團，亂得理不出頭緒，亂得疼痛欲裂。
澹台澈輕輕歎息著，攬過我的頭壓在胸前，聲音清冽柔和。
「月牙兒，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另一個久遠的聲音，同時在耳畔響起——
「舞兒記住，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我眼中逐漸清明，仰視澹台澈，一字一頓道：「他不會的，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