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諾和心蕊嚇得一哆嗦,慌忙拉開距離,有些心虛的異口同聲道:「舞姑娘……」
我清了清喉嚨,撣了撣衣服,從門後面繞出來,一臉奸笑的瞅瞅這個,望望那個,表情曖昧。兩人被我看得頭皮發麻,不自然的別開頭。
我用肩膀拱了拱顏諾,擠眉弄眼的奚落:「沒想到你這根木頭還懂得英雄救美,憐香惜玉?」
顏諾窘聲道:「我……只是……」
我又瞟向心蕊,嬉笑:「知道知道,你只是製造了個意外,關鍵是要人家有意,肯配合,對不對啊?」
心蕊粉頰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把頭埋得更低。
都說古人比較含蓄,臉皮薄,見他倆害羞成這樣,我也不忍心再戲弄,乾咳兩聲,正色道:「既然你們想不出要送御蒼穹什麼生日禮物,不如我們共同給他個生日驚喜如何?」
心蕊好奇道:「舞姑娘要怎樣給主人驚喜?」
我故意賣關子吊胃口:「別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顏諾問道:「那我們能做些什麼?」
我正中下懷,咧嘴一笑:「嘿嘿,當然是需要你們的幫忙嘍!」
因為我的「生日驚喜」,逐日島來了個全體總動員。搭舞台,做服裝,制道具,一群人忙得團團轉。
我讓顏諾做監工,讓心蕊做他的助理,藉著幫忙的幌子,給他倆製造機會,培養感情。
另外,我還破天荒的親自扎圍裙下廚房。燃起古代的爐灶,抄起古代的廚具,充分發揮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鍥而不捨,堅忍不拔,百折不撓的革命精神,頂著滿身爐灰麵粉,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兒,為御蒼穹做了個生日蛋糕。雖然形狀和味道都無法媲美現代的蛋糕,不過插上蠟燭,還真有那麼點兒意思。
既然是驚喜,一切就要背著御蒼穹暗地裡行動。結果,搞得島上所有人都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從早都晚跟做賊一樣,吃不好,睡不好,外加內分泌失調。
終於,到了御蒼穹生日這天。
顏諾心蕊在外面佈置會場,而我,則在屋裡裝扮自己。
銅鏡中的人兒,粉黛略施,如朝霞映雪;柳眉淡掃,似遠山雲岱;兩排濃密的睫毛下,一雙炫金色的瞳眸燦若星子,皎若明月,回眸一笑,波光瀲灩,熠熠生輝。胭脂薄紙,輕點絳唇,妖媚明艷,風華絕代。
門板扣響三聲,心蕊走進來。
「舞姑娘,外面都準備好了。」
「御蒼穹呢?」
「主人已在等待。」
我拂袖起身,展開雙臂,傾城一笑。
「現在,可以將我打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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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的錦緞綢布,鋪天蓋地,如燎原火焰般綿延了整個逐日島;數盞七彩琉璃燈,高高懸起,如夜幕落星般點綴了臨時搭建的舞台。
舞台對面,御蒼穹斜倚在軟榻上,以手托腮,薄唇邊始終掛著戲謔淺笑。
他看看身邊的席水默,含笑問道:「你猜,舞兒所謂的生日驚喜會是什麼呢?」
席水默美眸流轉,淡淡笑道:「她腦袋裡那些稀奇古怪的點子,誰又能猜得到呢?耐心等待,相信她不會讓你失望的。」
御蒼穹鳳目一挑,饒有興趣的說道:「聽你這麼一講,我反而更加迫不及待了。」
拓跋慵翻了翻藍眼珠子,醋意十足的哼道:「如果是聽她吹那些『鬼調』,我情願現在就走。」
御蒼穹斜睨著拓跋慵,似笑非笑,「本來也沒人留你。」
拓跋慵身子一抖,拍桌子站起來,氣沖沖的走出幾步,卻又返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向後仰靠,藍眸微瞇,嗤笑道:「就算要走,我也會帶著她一起。」
御蒼穹眼底噙著寒意,譏誚道:「帶她走?你認為自己有那個本事麼?你覺得自己在她心中能佔幾斤幾兩的份量?」
拓跋慵聽完不怒反笑,藍眸閃爍,盯著御蒼穹冷聲道;「我雖然不清楚自己在她心中佔多少份量,但我有很多時間可以把她的心慢慢填滿……一輩子的時間,你有麼?」
一句話正中痛處,某種苦澀在狹長的鳳目中快速劃過,御蒼穹自嘲的笑了笑,回頭轉向席水默,似問他也似問自己。
「神醫,你說呢?」
席水默眉頭緊蹙,眼中情緒錯綜複雜,冰唇微啟,剛要開口,卻被震耳欲聾的炮竹聲打斷。
御蒼穹抬頭,望著被煙霧繚繞的舞台,邪魅笑道:「舞兒的驚喜要開始了……」
煙霧漸漸散去,艷紅色的大幕徐徐落下,一朵碩大的白色蓮花從舞台中心緩緩升起。
這朵白蓮花的花瓣是用整匹雪錦纏繞而成,蓮座是切成圓形,塗了漆的厚木板。木板兩端鑿開小洞,綁上鋼絲,穿過舞台兩側高桿頂端的滑輪扯到後面,用人拉住,控制蓮座升降。
顏諾走到御蒼穹身邊,一指白蓮道:「主人,這件禮物舞姑娘要您親手拆包。」
「親手拆包?」
御蒼穹鳳目一轉,尋思片刻,會意的勾起嘴角,縱身離座,足尖輕點,一躍來到蓮花前,揚手抓住一片花瓣,向後拉扯。
雪錦蓮花隨著他的動作層層綻開,一名屈膝斜坐,側頭吹笛的白衣女子顯露出來。
一攏雪白紗衣,迤邐而下,勾勒出曼妙曲線;一襲淡金長髮,飄散翻飛,閃爍著星月光華。
女子垂首斂眉,目光專注於通體碧綠的玉笛之上。十指輕舞,吐氣如蘭,吹奏出一連串美妙動人的音節。
《長相守》淒美纏綿的曲調,如流水般從女子明艷的紅唇中潺潺瀉出,醉了台下每個人的耳朵,融了每個人的心。
曲聲漸緩,突然,無數粉色花瓣從蓮座底下飛出,在女子身邊環繞。女子手執玉笛,凌空劃出一個心形,花瓣立刻像有生命似的,隨著她的動作排列成粉色桃心。
女子唇邊綻出一抹足以顛倒眾生的笑靨,甩開水袖,舞花弄影,宛如從月宮中走出的仙子般輕輕吟唱:
夢,隨風萬里;
幾度紅塵來去,人面桃花長相憶。
又是一年春華成秋碧,莫歎明月笑多情。
愛,早已難盡;
你的眼眸如星,回首是瀟瀟暮雨。
天涯盡頭看流光飛去,不問何處是歸期。
今世情緣不負相思引,等待繁花能開滿天際。
只願共你一生不忘記,莫回首笑對萬千風景。
——《相思引》註:本文視頻背景音樂
一曲唱罷,花瓣如雨紛紛墜落,女子抬指輕解白紗,露出裡面紅色緊身露臍裝。低腰裙褲兩側開叉,白皙修長的大腿若隱若現。長長的流蘇飄散在腰際,腕間,舉手投足間盡顯千般妖嬈,萬種風情。
絕塵清靈的仙子,頃刻間化作嫵媚性感的妖精。
鏗鏘雄渾的音樂響起,女子款擺蛇樣腰肢,踩著節奏,走下蓮座,舞進御蒼穹懷裡,媚眼如絲,貼著他耳鬢廝磨,極盡誘惑。
這一次,她唱道:
烽煙起,尋愛似浪淘沙。
遇見她,如春水映梨花。
揮劍斷天涯,相思輕放下。
夢中我,癡癡牽掛。
顧不顧將相王侯,管不管萬世千秋,求只求愛化解,這萬丈紅塵紛亂永無休。
愛更愛天長地久,要更要似水溫柔,誰在乎誰主春秋?
一生有愛何懼風飛沙,悲白髮,留不住芳華。
拋去江山如畫,換她笑面如花,抵過這一生空牽掛。
心若無怨愛恨也隨他,天地大,情路永無涯。
只為她,袖手天下。
——《天下》
我柔弱無骨的賴在御蒼穹身上,攀住他的脖子,輕輕呵氣道:「喜歡這個禮物麼?」
御蒼穹托著我的腰,笑得邪氣魅惑,語帶寵溺道:「舞兒送我的禮物,是歌,還是人?」
「是歌……也是人。」我眨眨眼睛,話鋒一轉道:「以天下換人,以恨換愛,你可願意?」
御蒼穹微微一怔,鳳目半瞇,詫異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狡猾一笑,俯在他耳邊小聲道:「那夜纏綿過後,無意中發現你頭頂金針消失了……哼,裝得還挺像!說,你丫是什麼時候取下金針。恢復記憶的?」
御蒼穹薄唇輕揚,雲淡風輕的說:「聽見你問舅父,為什麼要封住我記憶的時候。」
「主意挺正,膽子挺大啊!誰賜予你的這種勇氣?玩命有意思不?下回帶我一個?」我磨牙冷笑,在他胳膊上狠掐了幾把,方才解恨,「你丫別想轉移話題!快說,換是不換?」
御蒼穹抱住我的胳膊,攥緊我的爪子,闔在手心輕吻。
「換,拋去江山仇恨,換伊笑靨如花,從此了卻心中牽掛,這買賣,很值。」
我心中狂喜,嘴上卻不依不饒道:「好你個一身銅臭,鑽進錢眼兒裡的奸商,跑這兒跟老娘做買賣來了?」
御蒼穹挑眉戲謔道:「我是鑽進錢眼兒裡的奸商?那好,以後我就自己躺金山上打滾兒!」
我聞言,變臉如翻書,母老虎瞬間轉變為依人小鳥,晃著金色的腦袋在他懷中拱著,噌著,討好諂媚道:「一起滾,一起滾!」
御蒼穹仰天大笑,笑過之後,收緊手臂低頭親了親我的唇,柔聲歎息道:「舞兒,真希望每年都有你為我過生日。」
「這算生日願望?」
「只可惜……」
我伸出食指,壓住他未出口的話,「只可惜這個願望不是我為你實現的……」回頭看了看席水默,詭異一笑:「歆兒說得對嗎?水默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