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驛站。
薛彥澤滿面憔悴的靜坐在案幾前,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他竟沒有一點食慾,他的孩子死在了他手裡,這一切是不是注定了如此。
那日她絕美淒然的笑彷彿一朵罌粟花,蠱惑著他的心,她身下鮮紅的血,讓他不禁想到了言寧。同時讓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殘暴!
猛然間,他突然抬手,將桌面上所有的山珍海味拋落地,瓷器摔落地的聲音刺進他的耳裡,那彷彿是孩子的哭泣聲。手緊攥,指關節泛白,同時發出格格作響聲,若不是如此他的孩子是不是不會掉?
顏汐,你讓朕又愛又恨,你竟如此對朕,你竟如此對朕的孩子!
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傳來,「皇上……」
薛彥澤轉身,看著面前的女人,滿面不悅,「你怎麼來了?」
「我難道不能來嗎?知道你錯手殺死親生的孩子,我來安慰安慰你。」薛姝晴的來意根本不是安慰,也不是笑話,她是別有用心。
「走開!朕不要任何人安慰!」薛彥澤突然拋袖,對著她怒吼,她只是他曾經的一個棋子而已,她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用處。
「顏汐了?你難道也不要顏汐嗎?慕容清已經忘記了顏汐,而且變成了滿面華發的絕美少年!」薛姝晴媚笑,手把玩著指甲,彷彿說著無關緊要的事。
只要讓那個女人回到他的身邊,那麼凜才會死心踏地的安份起來。
「顏汐?」薛彥澤低頭重複著這兩個字,眉在一瞬間深蹙,於她,他既愛既恨!
她的慕容清忘記了她!那麼她應該很痛苦的生活著吧!
「皇上,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現在這個女人她是顏汐,不是許琴裳!」薛姝晴將自己疑惑盡數道出。
薛彥澤上前,滿面玩味的抬起她的下頷,譏笑,「顏汐只是許琴裳在胭脂樓的藝名,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不!根本不是同一個人,許琴裳說話有顏汐如此帶刺嗎?她有顏汐的高傲嗎?她有顏汐的聰慧嗎?沒有!許琴裳只是一個平凡淡然的女人,若她的骨子裡真藏著顏汐所有的,那麼她的父親便不可能將她送給你!許琴裳與凜的感情有多深,她又怎麼可能再次愛上慕容。你有想過嗎?薛彥澤!」
她第一次反抗的畫面閃過,她眼裡的高傲與許琴裳眼裡的淒然淡漠,兩個女人長相一模一樣,但眼神,言行舉止卻完全不相同!
為什麼會沒有發現?顏汐是誰?她從何來?許琴裳哪裡去了?為什麼一切越來越讓人迷惑。
「怎麼?想起來了嗎?許琴裳醜陋,顏汐的骨子裡卻露出一種讓人迷戀的美,這種美不僅僅來自於心,更來自於她的聰慧!」薛姝晴她同時也不得不佩服顏汐的聰慧,但同時,也為之憤恨,因為這個女人,凜走向了毀滅自己的道路,愛她愛到無法自拔!
「你有辦法讓她回到朕的身邊?」薛彥澤話鋒一轉,他不想再跟面前這個女人多囉嗦,只想知道她是不是有能力將她擄回自己的身邊。
他只想想好好的問清楚,如果她不是許琴裳,那麼足矣證明自己一直以來傷害的折磨的是另一個女人!但是同時,他不得不承認他愛上了這個女人!所以她必須回到他的身邊!
「皇上,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做無用功!」薛姝晴看著薛彥澤道,話裡是別有用意。
「你的目的是什麼?」他太瞭解這個女人,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很簡單,讓顏汐永遠呆在你的身邊,凜的事,你永遠不再過問!」
薛彥澤嘴角的笑意突然加深,打量了薛姝晴,幾月不見她竟年輕了不少,一個女人甘願為男人如此付出,只有一種可能,「你喜歡上他了!」
薛姝晴雖是江湖兒女,為人處事雷厲風行,但對於感情仍舊有些扭捏,臉色有些異常,轉過身子,「與你無關,你只要照辦即可!我會將顏汐送到你的跟前!」說完,便使用輕功縱身消失在了房間內。
薛彥澤嘴角的笑帶著意味,知道她快回到自己的身邊時,他的心竟然有一絲激動!
激動在何處?
是因為那份一直淺藏在心底,他不敢審視,面對的感情嗎?或許是吧!但是他能容忍顏汐的算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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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裡的炎熱似乎終於過去,那片黃土竟有了一絲讓人心湧的激動,它黃得如金燦燦奪目。
顏汐經過幾日的調養,身體終於復原,雪朵站在她的跟前,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她蒼白無色的臉頰看著讓人疼惜,因為孩子的事情,她每日開頭說話的時候也越來越少。
這樣斜在小榻上,微闔雙眼小憩的顏汐,看著竟讓她心疼了,此刻自己是如此幸福,而這個女人卻在這裡獨自一人悲傷。
他的夫君慕容清突然在一夜間忘記了他曾最愛的女人——顏汐,同時滿頭青絲變成了滿頭華髮,醒來後他只記得自己是弩族的王子,只記得自己身邊的妻子烏蘭雪朵。其餘一切都成為了恍然。
那一刻,她緊緊地擁著面前的男人,激動得熱淚盈眶,「清,雪朵真的好愛你,你讓雪朵同時等得好苦。」
他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慰,「雪朵,我再也不會辜負你!我會給你幸福,讓你成為沙漠裡最幸福的女人。」
感動至此,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夫君對這個曾最愛的女人冷眼相對,對她冷淡至極。
女人的嫉妒讓她閉口一字不提,享受著那份幸福。
但是此刻看著如此的顏汐,她竟然有了絲歉疚,她不應該如此自私啊!
想得這裡,提裙,她應該去告訴夫君那一切的真相!忽而一個淡漠的聲音阻止了她的去路,「朵朵,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
朵朵?好親暱的稱呼,她依舊如此稱呼她,她卻怎麼也喊不出「小汐兒」三個字。
微側身看去,她竟是笑盈盈的望著自己,轉身,「你不恨我嗎?」
「難道我應該恨你如此愛你的夫君嗎?應該恨你如此盡心盡力的照顧清嗎?」顏汐反問過去,她完全明白雪朵的心情,所以她根本沒有資格恨,因為這是自己要活下去所要面對的一切,這也是上天對自己與清的一種考驗。
雪朵突然奔至她的跟前,蹲在她的身邊,輕撫她的臉頰,「小汐兒,你瘦了,你瘦了好多,孩子的離開給你打擊很大,而清對你的忘記卻是致命的傷害!你知道嗎?那晚你奄奄一息,清不顧自己的生命將所有的內力灌入你的體內,但是一覺醒來後,她竟忘記了你,竟生出滿頭華髮!」
她真的不敢回想那晚的情景,看到顏汐全身是血,看著那朵開在小腹上的血紅色的花,她哽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再看著自己的夫君用盡自己的生命去救她,她的心如何被一塊塊的凌遲!
顏汐的身體僵在原地,雪朵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落進了她的耳裡,聽著竟是如此難受,此刻她更加堅定了要守候清一生的信念。
抬起頭,看著雪朵,她突然哀求道:「朵朵,可以讓我陪在他的身邊嗎?我不會與你爭寵,我不奢望他的愛,只希望如此靜靜地看著他,守候在他的身邊便滿足了。」
這樣的話讓雪朵感到更加的慚愧,不知如何說,擁過顏汐的身子,嗚咽起來,「小汐兒,清是你的,他本來就是你的,當初與他拜堂成親的也是你,他不屬於我,應該離開的是我!」
說話間,她拉起顏汐向外走,「小汐兒,我們要去告訴清,你才是他的王妃,他曾經那麼愛你,他不應該把你忘記!」
她靜靜地站著毫不動彈,她知道雪朵是不知道真相,她有心相讓,她卻沒有資格坐上那個王妃的寶座。
搖搖頭,用盡全身的力氣甩掉她的手,淚水流,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朵朵,他現在愛你,只有你能給他帶來幸福,我給他的永遠都是傷害,所以請你替我好好的愛他。」語未落完,她的雙膝便先落地,聲音迴盪在寢殿,她的背脊挺得筆直,沒有任何要向命運屈服的姿勢。
雪朵側身痛苦的看著如此的顏汐,她並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抉擇,她是女人,顏汐可以為幸福算計別的男人,她同樣也會有自私,恨不得自己的夫君永遠只愛自己一人!
但……
這個待自己情同姐妹的女人,此刻跪在地上求她好好的照顧自己的夫君,那份妒嫉卻因這份感動消失得無影無蹤,正因為她如此,她連想的勇氣都沒有。
「小汐兒,你為什麼要那樣傻!我相信清會想起你,所以我請你不要將他拋給我。」雪朵努力的壓抑自己心中的難過,故作輕鬆的回答顏汐。
如果這樣說,自己會舒服一些,那麼她願意!
顏汐低下頭,知道雪朵已經定下了決心,抬首看著她道:「朵朵,在清沒有想起我之前,我請你好好的愛他好嗎?因為他需要這份愛,現在他要擔負起整個弩族的使命,他會很累!」
雪朵轉身點關,走出寢殿,真的不想說再多,因為太累了,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