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少女微微點頭,藺慶心裡一涼,喃道:「在下隨時有性命之憂,卻害的姑娘在此,若是能夠護得姑娘周全,也是藺慶應該做的……只怕突然喪命,連累姑娘困在此地,這可……」
不由的心中酸楚,他從來沒想過會就這麼突然的死去,方纔還替竹心難受,忽然被人說自己也即將死去,難免不知所措,苦笑道:「我原來還以為是竹心姑娘的劍上有毒,看來是錯怪她了!可憐她也……」似是意識到不應該說出來,方纔這少女還在呼喚竹心,若是突然得知忠心的侍婢已經死了,何必徒增別人的悲傷?
卻聽少女輕道:「竹心?」
藺慶見她問起,不由的心中暗責,岔開道:「姑娘,在下與姑娘說了這許多話……也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強自有些不自然,幸虧少女也看不見,隨即自嘲的微笑道:「說不得,藺慶當下就離開人世了!」
果見少女沒有再問竹心,她輕啟聲音淡道:「雲漓。」
藺慶微笑道:「原來是雲姑娘。」一時靜默,藺慶怕她再問起竹心,忙道:「那在下先去幫姑娘將那山洞清理一下。」
雲漓微微點頭。藺慶心中若有所失,覺得她淡然的緊,常人早已經感激的很,如此也不道謝,自己隨時喪命,她也從未說一句,心念一轉道,『我怎的這般小氣?做這麼些事,竟還要人家記在心裡麼?』當下暗自自責,卻仍是悵然若失。
藺慶哪裡知道,雲漓自小被幽陰谷主教導練習『離情心經』,此功需以處子方可練,陰純無比,練得越高,心性越是淡漠,自小就特意生活在幽谷湖心,更加上目不能視,如此戒情戒嗔戒怒戒癡,修為越高,內力越是純厚。比之尋常功夫修煉內力,一年當抵人家十年的內功修為,卻也是極難修煉的,光是人性便是違反了常理,這世間有多少人可以沒有貪嗔癡怨?二則骨質契合,幽陰谷主年輕時修煉差點走火入魔,便是體質不夠陰純,易被雜念牽引,她初得到雲漓時,異常興奮的原由此為其一。因此,不要說讓雲漓關心旁人,便是至親在她心裡也不知道如何關心,生死從來看得很淡,言語間更是清清淡淡,冰冰冷冷,她也不知如何表達喜怒哀樂。
藺慶將雲漓扶到已經清理乾淨的石床邊坐下,對雲漓道:「雲姑娘,此間石洞雖不是很大,但清理乾淨了,也算簡樸雅致,你歇的這張是石床。」
雲漓點點頭道:「藺公子帶我熟悉一下這裡罷。」說罷瑩白的小手抓上藺慶的左臂,藺慶本是一怔,隨即深吸一口氣,覺得傷口又裂開,雲漓似有察覺,輕道:「藺公子的劍傷在左臂麼?那初時我以『驚羽流紗』縛住你,你的傷口便裂開了罷?」
藺慶聞言,學著她的淡然口吻道:「稍後重新包紮一下便是了。」
卻見雲漓又是『嗯』了一聲,便起身摸索著碰觸洞內的物事,藺慶見狀在她身前指引著,很快雲漓便穩穩的行走在洞內,藺慶不由的道:「雲姑娘的記憶實在很好!」
雲漓行至那石桌旁,手指摸索著那石桌,一邊微微側首道:「藺公子,這桌上是否有青苔?」
藺慶一愣,道:「原先是有的,不過在下已經清理過了。」
少女搖了搖頭道:「這桌上還有青苔,公子再清理一下罷。」藺慶聞言俯下身,藉著幽暗的光線,細細看了一會兒道:「想必是年數久了,一些青苔嵌入石縫,在下沒有清理乾淨,若是要清理縫隙,恐怕要找些尖利之物摳出來。」
雲漓微微點頭道:「那你把它清理一下吧。」
藺慶頗為不解,心道,『這姑娘倒是奇怪,定是極愛乾淨之人。』卻也沒再說什麼,洞中實在幽暗,他到洞外拾揀了一些樹枝枯葉進來,用火折子燃了一個火堆,又用乾坤劍的劍尖一一清理石桌,如此這樣一番工夫下來,外面天色也早已經暗下來……藺慶呼了一口氣道:「雲姑娘,這下乾淨了。」
一回頭,見少女正在石床上閉目調息,忙止聲,見外面已經一絲光線都沒有透進來,心知已入夜,心中籌措道,『就讓雲姑娘在洞中歇息,我到洞口守著罷。』心中打定主意,發現身上還背負著秦箏,思忖了一會兒,將秦箏置於石桌,又給火堆添了些木枝,手中拿起乾坤劍往洞口走去。正防著那三級階梯,忽然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藺慶手捂胸口低呼一聲,乾坤劍『噌』一下支撐著地面,強自撐了一會兒,卻越是痛苦,不由的手腳一軟跌坐在地,藺慶隨即想到雲漓所說,『洛神散』真正毒發是如蟲蟻在咬才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恍惚間,也不知是夢是真,藺慶發現自己行走在一處丘陵,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覺的甚為飢渴,卻遍地荒涼,終於看到前方一處火光,藺慶疾奔過去……卻是大驚失色,只見遍地屍骸零亂,驚愣間一處手腳零散的屍骸站起身,朝他張牙舞爪的走來,藺慶甚是驚怕,想要倒退卻渾身動彈不得,那屍骸卻越來越快,嘴裡呼嘯著聽不懂的聲音,在他撲上來的一瞬間,藺慶只覺掌風到了自己鼻尖,一股冷流自口中滑下,眼前一片白光籠罩,那屍骸卻似要穿透白光抓自己,猶自不停……藺慶覺得那股滑入喉間的冷流,竟然一陣甘甜,緊接著手腳也能動彈了,眼見那屍骸要掙脫白光向他抓來,藺慶打定主意回擊,渾身一震憤力一掌朝那屍骸襲去……那屍骸煞那間不見蹤影,耳邊卻聽得一聲輕吟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