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已是萬木吐春的季節,滿園春色悄然長上枝頭,卻似是缺了人欣賞。掩映在樹底下的青衣男子鳳目如一汪深潭,穿過枝頭,不可見底。正端坐在石桌前,手輕放在石桌上,手邊躺著一枚花型玉簪,似是滿腹思緒已飄然遠去,只聽的院門開啟的聲音想起,男子看向來人。
只見一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身著粉底繡梅緞衣,婷婷玉立巧笑倩兮道:「表哥,你可是昨日夜裡回來的?」邊說邊在青衣男子對面石凳坐下,眼見他手邊的玉簪,『咦』了一聲纖手持起端詳道:「好精緻的紫玉牡丹簪,此簪可是十分名貴,表哥如何會有女子的簪子呢?」
藺慶微微一笑道:「昨日陪同霍王去了長安的古玉坊,王爺在為他府中愛妾挑選簪子時,硬是為我挑了一枝,說是總是用的上便與他的一同付了銀子,王爺雖說是番好意,表哥想了想府裡只有你是女孩子……」
「噢?」冉若儀緋雲浮上嬌嫩的臉龐,卻促狹道:「表哥原來是沒地方送啊?說也是啊,這府裡除了原先為你守門的敬叔和廚娘敬嬸外,就我帶來徐伯了,還有就是我義兄了。竟只有我是女子,那可是沒人要的東西呢?」
藺慶聽她如此一說,心道,想來她曾經也是名門千金,如若今日自己不是為了幽陰谷的事想要試探一下他們,而想去見她時應當帶些禮物,也不會拿這樣的簪子出來,覺得是有些不妥:「倒是表哥沒思慮周全,不喜歡的話改日表哥再另買你喜歡的物什。」
冉若儀俏皮一笑,眼波流轉道:「我可沒說不喜歡,我住進來都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表哥專門來探望我來著,更別提買女兒家的東西送與我了,為了懲罰你,就罰你親手幫我戴上吧。」說完杏目微垂略帶嬌羞的低首。
藺慶笑笑道:「表哥常年在外,確是不曾照顧你們。改日找個婢女來服侍你吧。」拿起玉簪子替她戴上。
冉若儀抬起杏目柔聲輕問:「表哥,好看嗎?」
藺慶還未開口,但聽一男子的聲音道:「若儀的羞花之貌,又怎有人及上呢?又怎是為一些俗物增減的。」藺慶聞聲道:「原來是冉兄。」冉若儀背對著來人,聞言輕咬朱唇,轉身冷淡地道:「你怎麼來了?」
藍衣錦帶的男子見她惱怒,道:「你不是來告訴藺公子我們起程去凌風山莊的事嗎?我見你遲遲未回,也順道來辭行。」
藺慶詫異道:「凌風山莊?天下第一莊?出了何事嗎?封少莊主曾多次相邀,以往你們都不願去。何況路途遙遠。」
冉若儀回轉身道:「昨日凌風山莊送了請貼,封莊主七月十六過五十大壽,到時會邀請江湖上有名望的人,各大門派都會有人參加。」
冉揚瞥了眼藺慶沉聲道:「我們去祝壽,屆時正好和各大門派的人相熟,我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邪魔外教,應當是群起誅之。」
藺慶心下有幾分明白道:「這麼說來,七月十六凌風山莊的壽宴實為武林之會?」
冉揚冷聲道:「武林中的多數名門都是冉家的世交,這個藺大人自然是不清楚的,這次由封莊主出面,相信同氣連枝之日不遠。
冉若儀雖然對藺慶一直沒有助她復仇的意向感到介懷,但她女兒家的心思裡極是喜歡這位儒雅俊秀,劍法超群的表哥,因此當一直暗戀她的義兄察覺她的想法後,總是對藺慶表現出莫名的敵意。冉若儀自然也有所察覺,她聽的其語中嘲諷之意,甚為懊惱卻道:「表哥,剛好你回來了,不如向皇上告假和我們同去賀壽,送請貼的人留了話兒說是封莊主請你同去的,封莊主很是欣賞你。」
冉揚道:「儀妹,封莊主只是客氣罷了,藺慶是朝廷的紅人,只怕公務繁忙。」
冉若儀瞥了瞥他,轉頭還未開口,藺慶笑笑道:「冉兄所言確實在理,如若沒有皇上的旨意也不便參與,何況近日皇后娘娘鳳體違和,只怕另有要事。」
冉若儀欲言又止,又道:「既如此,反正還有三個月呢,如若到時無事,表哥再去亦可。只因我們要先行,與諸位世伯見見面。」剛說罷,一中年男子的進了院門道:「少爺,霍王府的小郡主來了。」只見他話音未落,身後冒出一雙環扣月髻,梳的水鬢長長的少女,著銀紅紋錦斗綾衫兒嬌俏道:「慶哥哥,我已經進來了。」她身後緊跟著侍衛應風,未戈。
襲月背著手,緩緩的朝藺慶走來,她瞟了一眼冉揚便把視線停在藺慶身前的冉若儀身上:「你就是慶哥哥的表妹?」
冉若儀點頭道:「若儀見過郡主,」轉身對藺慶道:「那表哥我先走了。」藺慶點點頭道:「你二人路上當心。」
冉若儀行經襲月身邊,冉揚便緊跟著追出去。襲月視線落在她頭上的簪子時,臉色一變欲開口,冉若儀卻因生了冉揚的氣急步奔了出去。襲月快步行至藺慶身前道:「她,她怎麼有紫玉牡丹簪,慶哥哥是你送給她的?!」
藺慶點點頭道:「王爺和你說了吧,我要女孩子簪子有何用?」
襲月纖足蹬蹬道:「慶哥哥自然無用,可王爺是讓你送給中意女子的。」
藺慶微怔:「我何來的……」不禁笑道:「既用不著放著也可惜,若儀喜歡便送了她。」
襲月急道:「那我,我……如此名貴的簪子,她怎麼這麼不要臉……」「郡主,是藺慶送與她的,還望郡主不要這麼說。」藺慶沉聲道。
「你,你,」她雙眼漸漸噙滿淚水,轉身扭頭道:「哼!」便怒羞而去。身後侍衛急喚,應風道:「未戈,你去先去追郡主。」未戈應聲而去,應風朝藺慶搖頭道:「藺大人,這可真不是事兒。」見藺慶一臉納悶,湊近道:「汗!王爺對小郡主說你昨日買了長安城唯一的紫玉簪送給郡主的,這一大早的起來,郡主光花在梳髮髻上的時辰就有兩個了。現下可就?」
藺慶失笑道:「這王爺怎的也不說清楚……」「大人,郡主的心思這王府裡還有誰不清楚的?我看就你裝糊塗罷了。哎!」說罷也急奔出去了。藺慶孤身立樹底下,收斂了笑容,過了一會兒又沉靜地一笑,悠然將目光灑向滿園的枝葉,眼中卻一片幽深,不可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