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著忙碌好了的她,如此暗夜中,小漓穿著我的衣服,如我般挽著頭髮,如果遠遠看來,倒真如我般,我一時明瞭,開口拒絕。她卻沒有我般激動,只平靜地緩緩開口道:「如果能為晨郡王做些事情,如果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些,那麼我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緊緊抓住她的胳膊,搖頭道:「不,小漓,你能為他做的還有很多,我不要你這樣,不要你為我——」我激動的聲音被被外面的人聲打斷,而這時,小漓已經拉著我出了馬車,然後就要推我下去。我拉住她,眼裡有著懇求,我不要,不要她替我。恍然見她眼裡閃著淚光,她甩開我的手輕推一把,那輕飄卻含著深深感情的聲音響在耳邊:「小姐,保重。」
來不及跟小漓說話,就看到林子裡已然有了其他人在行動,不是一行人,而是一片人。身體被人輕輕拉過,我看過去,子允已經簡單處理了傷口。他緊緊拉著我的手向林子的另一邊深處走去。再回過頭去,卻看到那幾個人已經分成幾路跳進密林之中,而我與子允所乘的那駕馬車上,一個男子駕車,正拉著小漓向我們反方向的地方急馳而去。
「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急走,我已經氣喘。
「這是她自己要求的。」子允的氣息微亂,想是因為有傷在身。這麼短的時間裡,也不知道他的傷是怎麼處理的,想著便向他的肩膀看去,卻見羽箭已經折斷,卻仍在他體內。心中一陣疼惜,不由得住了口不再問下去,只暗自地想著,小漓,你好傻,你竟愛他到如此地步嗎?耳中聽到遠處一片廝殺吶喊聲,我不由得心驚膽顫,這種情況下,小漓還有活命嗎?即使活著被抓了,皇上一怒之下,還不是會殺了她?說到底還是因為我,我竟然連累了她,早知今日她會為我送死,當初我又何必救下她。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嗎?
淚眼婆娑中,人已經隨著子允飄行。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用內力,那他的傷豈不是會加重?眼睛環顧四周,因為夜深,竟也辨不出周圍的景物,只覺得這是一條上山的路,怪不得他沒有選擇騎馬。越往上走,霧氣便越重,如果沒有武功內力的人,在如此環境下怕是無法前行吧。
直至到了山頂,彷彿進入雲端一般,我才覺悟,這裡我曾經來過,這裡應該是望雲寺。想想我曾經承諾過要來看望雲智大師的,卻沒想到再相見會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沒有頌唱聲的寺院裡,此時萬籟俱寂,再來「望雲寺」,心情竟是如此不同。
和我想的一樣,雲智見到我們並沒有太大的驚呀,他沒有問什麼,只是安靜平和地幫子允處理傷口,然後又取了一些「薄荷草」來為子允敷在傷口之上,處理好一切,他才看著我淡笑道:「漠漠,我們又見面了。」我點點頭,心裡很不是滋味。雲智又道:「看來幾日皇宮生活,真的斂去了漠漠的隨性了。」我詫異地看向他,他竟然什麼都知道,還是他早已預料到的?想問他些什麼,卻被他揮手打斷:「有些事,我與漠漠早已深談,我們之間,怕只剩下隨性可談了,只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下,也談來無趣。不過,今夜我倒想與晨郡王一談。」雲智詢問地看向子允,子允輕輕點頭。
他們兩個男人之間也有秘密?看這情形,我在這裡恐怕多餘了。明白雲智深眸裡的含義,我以休息為由先出去了。只是有些擔心子允的傷勢,邁出門的腳步有些猶豫。「月兒,我沒事,你先去休息吧。」身後傳來子允的聲音,他又看透我的心思了,歎了口氣,快步走出門去。
不想回房間,卻是極懷念園子裡的那一片花海,沒有猶豫地踱步而去。一進園門,卻微微驚呀,心裡有些失望,原來心境不同,看到的景色也不同嗎?夜幕下的花樹顯得孤零凋落,那原先綴滿潔白如玉般花瓣的花枝,竟白得讓人心疼,就怕忽然一陣微風吹過,它便會隨風玉隕了。心裡一陣婉惜,由花想到人,難道也如這花一般,將要隨風凋零?
走到上次坐的花樹下,手輕輕撫摸樹幹,不禁歎息。緩緩坐下,落著花瓣的地上滲透著涼意,不理會侵體的寒意,我輕輕閉上雙眼,往日那一幕竟如昨日般重現,卻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日這種局面。
冰涼的身體似被溫暖包圍,我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竟坐在子允腿上,人也被他輕擁在懷中。而子允身體倚著樹幹,正低著頭,看我被他包裹在手中的纖手。怎麼睡著了,難道這花會有催眠的作用?
子允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甦醒,輕聲問道:「怎麼又在這兒睡著了?晚上寒氣很重。」子允的問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起頭來看他,眼裡充滿感激和愧疚:「你的傷口,還疼嗎?」他沒有說話,只輕輕搖了搖頭。暗自歎了口氣,我想到自己是坐在他的腿上,便又開口道:「鬆開我,讓我起來吧。這樣坐久了,對你身體不好。」這回我沒有直接起來,而是先向他徵詢,而他卻笑語:「如果能一輩子這樣坐下去,又有何憾?」
心裡一陣酸楚,我輕輕別過頭去,而他卻又將我的頭轉回,對著他。他眼裡一片炙熱,臉上的笑容乾淨清爽,不摻雜一絲愁緒,這樣的他,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