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翎移步至南宮宸面前,從袖裡掏出一方錦帕。南宮宸接過,抬手掖去了額際的點點汗水,又將帕子遞還給江素翎,然對於清樂的質問,仍然置若罔聞。
清樂見南宮宸只是皺眉,久久不發一語,不免有些著急,秀眉緊蹙一雙水靈大眼裡滿是急切,此時江素翎開口了。
「清樂妹妹可是在問姐姐的去向?」薄唇輕啟,呵氣如蘭。
清樂偏過腦袋斜睨了一眼江素翎,鼓起腮幫子,不悅地撅撅小嘴道: 「我又沒問你,你答什麼話!」不知為何,清樂對江素翎就是沒有多大的好感,她的溫婉嫻淑似乎太過做作。
南宮宸見江素翎的臉色尷尬的僵了僵,對著清樂輕呵道:「清樂,不得無禮。素翎也是你的皇嫂,怎麼能用如此語氣與她說話。」
江素翎心頭一熱,眼眸中閃過一絲感動和欣喜,微微笑道:「無礙,清樂天真活潑性格直爽,妾身喜歡的緊呢。」
清樂冷哼一聲,口中不滿的嘟囔了一句,便轉頭不再理睬江素翎。繼而纏著南宮宸,「三哥,我三嫂到底去哪了嘛……」
「清樂妹妹如若是要找姐姐,今日怕是撲空了,姐姐昨日一早便已經離去,剛出沐陽宮,便被一男子所劫走。」江素翎語氣裡帶著十分的無奈,又欲言又止。
「什麼?」清樂聞言大驚,已經不顧剛才心生的對江素翎的不滿,只被江素翎的言語所聚集起所有的注意力,「你說我三嫂離開沐陽宮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難不成是你?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使壞,把我三嫂逼走了?」俏臉瞬間漲的通紅,語氣也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三嫂那麼溫柔善良,對人從來都是和善可親,從不與人爭執半分,怎麼就會好端端的無緣無故的就此離開沐陽宮,一定是這個女人,面若桃花卻心若蛇蠍,一定是她處處排擠三嫂,才逼得三嫂萬般無奈之下離開了沐陽宮。
一想到這,清樂怒從中來,對江素翎更是怒眼相向。
「清樂!」南宮宸見狀立即喚住清樂,濃眉不悅的緊皺,看來還真是從小被呵護慣了,真是越發驕縱了。
瞬間一層水霧漫上了清樂清澈的眼眸,萬般委屈湧上心頭,明明就是這個惡婦將三嫂逼走,這倒好,現在連三哥都幫著這個女人。小嘴扁扁,眼淚已經在眼中凝聚著打轉。
江素翎見南宮宸這般反應,心中早已是甜蜜一片。「清樂妹妹怕是誤會了,姐姐並不是我逼走的,這事說來話長,怕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見清樂雙眼瞬間紅了,江素翎滿臉不忍,出言解釋。
「本公主不信!肯定是你氣走了三皇嫂!」清樂杏目圓瞪,兩行淚順著白皙的臉龐滑落。
江素翎歎口氣,一臉愴然道:「清樂妹妹,你確實誤會我了。姐姐知書達理溫柔可人,我巴不得與她朝夕相伴呢,又怎麼會將她趕走。」
「真的……?」清樂一邊說一邊抽抽小鼻子,偏過頭看了眼未發一語的南宮宸,只見南宮宸沉默地點了點頭。
三人慢慢行至涼亭內坐下,江素翎便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將那日晚上若蕖被劫的前前後後一絲不落的告訴了清樂,清樂的嘴巴從一開始就張開了到結尾都沒合上過,怎麼會?怎麼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就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腦中亂成一團,究竟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事情怎麼會變成今天這般田地,疑惑的看著坐在一邊的南宮宸,淚痕未乾的臉上滿是鄭重:「三哥,到底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南宮宸眼眸深邃將臉偏過一邊,風揚起他鬢邊的髮絲,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良久,才輕輕的點了點頭,那動作在清樂看來,竟是那麼的沉重。
江素翎又長長的歎了口氣,雙眼裡寫滿了自責,「都是我的不是,如若我早知道被劫的是姐姐,不要說是去向太后去討血人參了,就是讓我用我自己去換那賊人手裡的姐姐我都甘願。」語罷,竟也是哽咽了起來。
這樣一來,清樂愈發不明白了,怎麼又是知道劫的是三嫂,又不知道劫的是三嫂,「此話怎講?」完全摸不清所以然的清樂只能再次向江素翎發問。
江素翎聞言,原本糾結的臉越發黯淡了下去,「清樂妹妹是有所不知,其實姐姐早已經不在沐陽宮多時,早在素翎嫁入沐陽宮不久,姐姐就已經離開,至於姐姐為何要走,又是去了哪裡,素翎就不得而知了,待素翎知曉姐姐又回來沐陽宮的時候,便是那日晚上姐姐被劫之時,素翎只道進府的是那艷驚天下翎舞坊的小鳳仙,不料那危急關頭,那賊人竟將姐姐當做盾牌來抵擋三殿下的招式,姐姐臉上的面紗一落。這才知道那竟是姐姐。素翎真是悔不當初,是素翎害了姐姐。如今姐姐更是受傷雙目失明,不知下落,素翎每日都自責萬分、、、、、「說到這,江素翎更是泣不成聲。
豆大的淚珠從清樂眼中滾落,天哪,這期間竟是有如此的內幕,三嫂竟然受了那麼多苦。心中滿是對三皇嫂的痛惜和憐憫,為什麼她的三哥這麼厲害還會讓三皇嫂受這麼多傷害呢!
「那三嫂到底現在身在何處?」巴巴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心中波瀾洶湧。
江素翎掏出絲帕拭了拭臉上的淚痕,悲切的臉已是一片蒼白,緩緩垂眸搖頭道:「三殿下派人四處去尋,卻毫無結果。」
「找不到?怎麼會找不到呢?一定是你們根本就沒花心思去找!」清樂騰地站起身來,嬌叱道, 纖長的手指指著面前的兩人,「我三皇嫂失明加失蹤,這沐陽宮的新女主還不是落入你手,你還會再想到把人找回來嗎!還有三哥你!你一直都是清樂最敬重的人,可是你卻有了新歡就捨舊愛,我三嫂現在身在何處是死是活你都全然不顧,你太讓清樂失望了!」義振言辭竟是讓人無法說半句不是。
江素翎無辜地搖著頭,臉上一派楚楚可憐:「清樂妹妹,你誤會了……其實……」
「素翎!」話才一半卻硬生生被南宮宸制止,他的眸光一凜冷冷地道:「不過是一個瞎了眼的女人,再留在本殿下的沐陽宮豈不丟人現眼,她是死是活都與本皇子無關!」心卻在慢慢的滴血……
聽著南宮宸絕情的話語,清樂的淚滂沱般從臉上瀉下,對眼前的兩個人,心裡只有深深的失望,「好!三哥你不去找,清樂去!」舉起袖子狠狠的擦去臉上的淚水,跺腳便跑了出去。
「清樂妹妹!」江素翎見狀,趕緊起身想拉住清樂,身後的南宮宸此時卻發了話「讓她去吧。」淡淡的四個字輕飄飄的從他嘴裡吐出。似乎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一口氣跑回宮中,趴在床上號啕大哭,莫名的委屈這時候全都湧了出來,此番更是哭的一發不可收拾,可憐的三嫂,清樂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你。狠狠的對自己說,不斷的抽噎著,眼角瞥見屋簷下晃蕩的鳥籠,心中一亮。
起身跑到案前,奮筆疾書,不消一刻,娟娟字跡便流淌在紙上,移開鎮紙,將墨跡未乾的紙移到嘴邊,撅起小嘴,輕輕的吹著,隨即又將紙疊成一個細長條,捲成小卷,從案上的一個小盒子裡掏出一個銅套,將捲好的小紙條塞了進去。
跑至屋簷下,踮著腳尖將屋簷下的鳥籠取下,小心翼翼的取出裡頭一隻雪白的信鴿,將手中的銅套細細的綁在了白鴿的腳上,緩緩撫摸著手裡的白鴿,雙手用力一拋,白鴿在空中打了個旋,很快便消失在天際。
這只鴿子是南宮銘日前送與清樂的,笑言如若是真的思念他了,便可寫信讓白鴿帶與他,他便會回來看她。當日清樂只道是個笑話聽了,更是羞的滿臉通紅,不料今日,還真是用上它了,不過不是為了自己,而是關於三嫂。
塞外。
一隻白鴿忽然落在南宮銘肩頭,南宮銘一眼就認出,這只白鴿便是自己早先送與清樂的那隻,心中笑道這丫頭,果然還是將自己的玩笑當真了,還真是拿這只白鴿來給自己送信了呢。
微笑著從白鴿腿上接下銅套,將裡頭捲著的信紙倒在掌心,慢慢攤開來。果然不出所料,是清樂的筆跡,南宮銘不禁莞爾,彎成月牙的眼一路掃過去,臉上的笑容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再讀至若蕖被劫,受傷雙目失明更是離開沐陽宮為人所劫不知所蹤時,額上的青筋盡現。
狠狠的一掌擊在案上,心底留下的,除了自責還是自責:若蕖,是我不好,我不該就這樣輕易的放手。曾經一度以為,讓你追求自己的愛是愛你的表現,可是如今,我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我就不應該將你交給南宮宸!至少在我身邊,我會毫無保留的愛你,疼惜你,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然而我卻一次又一次的放手,一次又一次的將你推回南宮宸的額懷抱,以為你就會幸福,卻不料是今日的結果,萬箭穿心般的疼痛在南宮銘的胸腔間瀰漫開來,痛到無法自已。
「李副將,本王有要事需回京一次,軍中大小事務你先做主!」無暇再顧及其它,甚至都未收拾隨身的衣物,只帶了兩個隨身的侍從,躍身上了一匹馬 ,策馬揚鞭,向京城趕去。
***
黑暗,還是無盡的黑暗,若蕖隱隱醒來,除了眼前無際的黑暗,便是週身傳來的鑽心的疼痛。
隱約記得自己似乎是摸索著出了沐陽宮,隨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用力撐起身子,雙手在周圍不斷的摸索著,這到底是哪,自己究竟是在哪裡?
「有人麼?」若蕖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散開。
門吱呀一下開了,「小姐,你醒啦!」
似乎是個小女孩的聲音。
「請問這是哪裡,你又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摸索著床沿,若蕖就想下床,一隻溫熱的小手將她又拉回了榻上。
「小姐你別亂動,你身上還有傷,身子虛著呢。郎中說要靜養些時日呢。」清脆的聲音在若蕖耳邊響起,隨即若蕖聽到急急的腳步聲向她走來。
一把反握住那只溫熱的小手,感受著手心裡小手的大小,不確定道「小妹妹,告訴我,這裡到底是哪,你又是誰,我為何會在這裡?」
「回小姐的話,奴婢叫瓊花,小姐是被我家主子帶回來的,主子帶你回來時小姐滿身是血,是奴婢給小姐換了衣裳又幫小姐包紮好了傷口,小姐就安安心心的留在這養傷吧,其它的就不要問了。」將若蕖輕輕扶著躺下,拉過一旁的薄被給若蕖蓋上了後,小姑娘就要往外走。
「先別走,能否告知我你家主子是誰,為何又要救我。」緊緊的握著小丫鬟的手,如今的她眼睛看不到只能靠觸覺來感受。
小女孩咯咯一笑,「小姐還是好好休息吧,主子交代,瓊花只是負責小姐的日常起居,不必回答小姐的問題。主子還說,如若小姐執意要問,那瓊花就只好採取點非常的辦法,讓小姐能安靜下來好好修養身體呢。」聽似活潑的語氣裡,威脅的意思毫無掩飾的露出來,讓若蕖一怔。
「小姐就好好躺著吧,瓊花這就吩咐廚房給小姐做點粥食,給小姐填填肚子。」小女孩說罷便邁開步子,只聽的腳步聲又頓了下,那聲音又傳了過來「忘了告訴小姐了,小姐若有吩咐只要叫聲便可,瓊花便會立馬進來,如若沒事的話,那就好好躺著吧,也好讓門口的兩位大哥有點閒暇小賭兩把。」
未等若蕖有所反應,門便又關上了。
若蕖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呵呵,老天爺還真是對自己照顧有加,方離了沐陽宮,便又被軟禁在這裡,究竟是誰將自己軟禁在此呢!此時此刻的她不過是一個無牽無掛的瞎子而已,囚禁自己又有什麼用處呢。一抹苦笑蕩漾在嘴角,原本蒼白的臉此刻更是毫無血色,無神的雙眼定定的張著,心思不知道飄向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