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若蕖一如往常在蘭心苑的小書閣裡看書。
「蕖兒。」上官丞相滿臉笑意推門而入。
若蕖的心驀地一緊,趕忙合上正看得入神的小說,迎上他輕輕地喚了聲「爹」。
上官丞相掃了一眼桌上半掩的書卷,寵溺地輕聲道:「蕖兒,女兒家多看些四書五經,這些野外閒史少看為妙。」
若蕖並不看他,淡淡問了一句:「爹,找蕖兒所為何事?」
上官丞相笑意依舊不減,抬眼望著若蕖,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道:「爹一直沒有問過蕖兒,這太子和逸王爺你中意哪個?」
若蕖一聽心裡猶豫驚雷乍起,平了平心緒,小心的試探道:「爹爹何出此言?」
上官丞相歎了一口氣,佯裝為難地說:「能被太子和逸王爺同時提親自然是我上官家高攀了,不過自古一女不能侍二夫還是要從中做個取捨、、、」
「爹爹是否心裡早有決斷?」若蕖眉頭緊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上官丞相滿眼深意的看著若蕖,繼續道:「逸王爺雖然一表人才風度翩翩,而且手握興南天朝一半兵權,可是畢竟只是王爺。為父為蕖兒考慮,倘若能順利成為太子妃,日後鳳袍加身入主東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不快哉?」
若蕖聽罷一窒,然後突然呵呵笑了起來,笑地前俯後仰,心裡卻是比哭還要難過。止住了笑,對著眼前錯愕的上官丞相淡淡地道:「蕖兒早應該想到爹爹會做這樣的決定。」理由何必說的這麼冠冕堂皇,說到底還不是要把女兒做為跳板想要權傾朝野。
上官丞相的臉上浮出了若即若離的笑意,問道:「這麼說蕖兒也贊成為父的決定?」
「爹爹,丞相的官銜還不夠滿足你嗎?」若蕖冷眼看著他,淡淡一笑。
上官丞相像被人揪住把柄一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放肆!竟然如此對為父說話!」上官丞相突然暴喝一聲,額頭青筋暴起。
若蕖無奈地看著上官丞相,輕輕地吐出,「爹爹,高處不勝寒。」她不明白,知足常樂不好嗎?把一生的心力放在爭權奪利上有何意義。
「住口!若不是為父,你們哪來的錦衣玉食!若不是為父,你們哪來的高枕無憂!若不是為父更不會有人對你們卑躬屈膝!」上官丞相說的激動言辭爍爍,頓了頓,盯著若蕖嗤之以鼻地道:「別忘記了你也是上官家的一員,光耀門楣是我們的義務和責任。」
這席話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困得若蕖透不過氣,只感覺稍微一動那網便越纏越緊。忽然站起來,不想再去面對這張臉,既虛偽又殘酷。
「你去哪裡?」上官丞相急切地問,他現在只想聽到若蕖順從的回答。現在的若蕖,越來越令他捉摸不透,他甚至懷疑眼前的還是不是自己那惟命是從的乖巧女兒。
「蕖兒乏了,看著時辰不早想歇息了。」若蕖緩緩地道,口中一片平靜,說完抬起頭乖巧地說:「爹爹每日都公事勞累,早些歇息吧。」
「一直兒女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相信素心的女兒也會如她般知書達理。」果然狡猾得很,既不點破卻又一招致命,明知道如今若蕖最放不下的就是大夫人。
若蕖怔怔的站在原地,忘記了自己應該怎麼去回應。
「明日皇宮有晚宴,你和兮兒好好打扮隨爹進宮。」上官丞相見若蕖沉默不語,自以為已被自己說服。
若蕖慢慢轉過身,獨自向門外走去,「嗯,蕖兒明白。」話語何時變得這麼軟弱無力?
上官丞相的臉上再次浮上了達到目的的笑意。
「兮兒如今還小,你這個做姐姐的就要有做姐姐的樣子!滄月擱著也是擱著,自己親妹妹央著練練都不肯?」身後上官丞相仍然在絮絮叨叨地訓導著若蕖。
為何理應酷熱難當的六月天,如今卻散發著絲絲涼意。夜晚的風吹過,若蕖不禁打了個寒顫,一步一步如履薄冰。
閨房裡點著燈,若蕖從半掩的門縫中看到大夫人等坐到桌邊,她柔弱清瘦的面容印在燭光中,更顯蒼涼。
若蕖站在門外,輕柔地喚了一聲「娘」。
「蕖兒你回來了。」大夫人聲音溫柔,臉上溢出恬靜的笑。
若蕖淺淺一笑,走至桌前。今夜的夫人有些有些不自然,話掛在嘴邊欲言又止,若蕖又豈會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彎下身來,給大夫人倒了一杯熱茶,波瀾不驚地說:「娘這麼晚來找蕖兒,可是應了爹爹的要求來當說客了?」
大夫人突然一怔,抬起頭看著若蕖,幽幽地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本就是我們女人的命。」
「我不懂!難道婚姻不能自主嗎?」茶杯中騰騰冒出的氣霧在兩人中間擴散,模糊了若蕖的視線。
大夫人有些震驚地看著若蕖,半響,語氣無奈而溫和地說:「蕖兒,你也到了適嫁年齡。好好聽你爹爹的話,他畢竟是你父親凡事定會為你考慮。」
真是可悲,在古代女人的命運就是如此身不由己嗎?
「娘,嫁給爹爹你快樂嗎?」若蕖心情沉重,緩緩問道。
大夫人一時語塞,神情複雜地看著若蕖,聲音竟然開始微微顫抖:「這是娘的命。」
「命?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大夫人的話讓若蕖心疼,看著眼前憔悴的面容,心裡更加堵塞得慌了。
大夫人驚慌地摀住了若蕖的嘴,壓低了嗓子說:「莫要胡說,小心隔牆有耳。」
若蕖再也不開口,低下頭看著桌布下方的蓮花圖案出神。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許久,大夫人輕歎一聲:「老爺要上官家出個太子妃,你爹的苦心希望蕖兒明白。」緩緩地起身,一片寂寥地向門外走去…。
明白,若蕖怎麼不明白上官博之心,可是明白不代表自己就一定要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