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卞一鳴提到了尤家的童養媳小翠。
古大姑對尤家過去的情況知之甚多,尤大寬的母親是古家寨的人,和古大姑是堂姊妹,小古大姑一歲。雖然不是同支,但由於兩家住得比較近,所以,關係非常好,尤大寬的母親在世的時候,經常回娘家,只要她一回娘家,回黑風寨的時候,必然會帶古大姑到尤家大院過一段時間,古大姑這一支家裡面沒有男丁,日子過得比較緊,尤大寬的母親經常接濟一些錢物。要不然,大大姑怎麼會對尤大寬和古月明這麼好呢?她是為了回報堂妹對她的好啊!
尤大寬長到十三歲的時候,有一天,尤老爺從山下領會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這個姑娘平時不怎麼愛說話,很文靜,手腳非常勤快,年齡雖然不大,但懂事乖巧的很。先是放在大寬的房間裡面使喚,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尤大寬就是不喜歡她,沒辦法,就把她放在堂妹的房間裡面打雜。
「這個姑娘是什麼地方的人?」
「不知道,我問過她,只說自己姓聞,叫聞小翠。再問其它,她就走開了。她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尤大寬的母親是什麼時候過世的呢?」
「在月明嫁到黑風寨的前一年。」
「這個叫聞小翠的姑娘是什麼時候離開尤家的呢?」
「月明和大寬的婚事是我堂妹過世後定下來的,訂婚的時候,我也去了一趟黑風寨,這次去,我沒有看到小翠,估計就是在這一年離開了黑風寨。」
「尤大寬的母親有沒有跟您提起過呢?尤老爺總該跟她提起過吧!」
「他們夫妻倆平時很少說話,尤老爺整天在外面跑,我堂妹是一個忠厚老實的女人,你們見過尤家的大媳婦雙雙了嗎?」
「見過。」
「堂妹的性格就和雙雙差不離。」
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那麼,聞小翠離開尤家是在您堂妹過世前,還是過世後呢?」
「大姑,您堂妹過世的時候,你一定參加了她的葬禮。您想一想,您在葬禮上有沒有看到聞小翠呢?」王萍啟發道。
「當時,到尤家的人很多,尤家亂得很,我沒有太在意。」
「您堂妹的死,和聞小翠的出現與離開有沒有關係呢?」
「不知道。我堂妹這個人天性軟弱,什麼話都悶在自己的肚子裡面。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她自己的事情。女人不都是這樣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一根扁擔扛著就走。有福自己享,有罪自己受。她不開口,神仙也難下手啊!」
「既然聞小翠是童養媳,那麼,她有沒有和大寬同房呢?」
「你提這件事,我倒是想起來了。堂妹跟我說過這件事情,有一回,尤老爺讓小翠睡到大寬的房間去,大寬當時沒有說什麼,可吃晚飯的時候,大寬突然不見了。」
「到哪裡去了?」
「到古家寨去了——到他外公家去了,一住就是幾天。」
「他為什麼不喜歡小翠呢?」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您快說。」
「這話不當我說啊!月明畢竟是我們古家寨的姑娘。」
「您不要有什麼顧慮。」
「我聽說,月明和尤老爺之間有點不清不楚的,這些年,我很少往黑風寨跑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大姑,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您聽到的情況是真實的,尤大寬在結婚之後的第二天,就和古月明分床睡覺了,弟兄三人都不是尤大寬的種。」
「照這麼講,小翠很可能被尤老爺糟蹋了。」在這個猜測的後面,應該有一點東西做支撐。
卞一鳴和王萍望著大姑,他們沒有說話,生怕打斷了大姑的思緒。
「有一回,堂妹把我接到黑風寨,小翠在廚房裡面切菜的時候,我當時在灶膛裡面燒火,她乾嘔了幾下,看到我以後,連忙王嘴裡塞了一根鹹蘿蔔條,後來又從水缸裡面舀了半瓢涼水喝了。現在想來,小翠可能是懷孕了。」
「小翠睡在哪一個房間?」
「就是那間後廂房——我堂妹上吊的那間屋子。」
這是卞一鳴和王萍沒有想到的。和後廂房有關的故事還不少呢。卞一鳴意識到,關於那間屋子的故事,可能還沒有了結。
經過古大姑的回憶,很多雜亂而零碎的東西都粘貼到了一起來了,而且越來越完整,越來越清晰。
沒有想到,那種叫做「冤孽」的苦果是尤老太爺親自種下的。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一方面,人們在拚命地追求幸福,另一方面,已經生活在幸福之中的人們卻要選擇自我毀滅。何故?這全是所謂的慾望作的祟,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宿命。追求幸福的過程是那樣的漫長,而毀滅幸福的過程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上帝在創造人類的時候,故意在他們的軀殼裡面裝進了一些難於克服的缺陷,當人的慾望如脫韁野馬的時候,這些缺陷就會把人帶進地獄。但上帝有是公平的,他在創造人類的時候,同時在人身上植入了理性和良知的基因。這就是人不同於動物的地方,動物的身上所缺少的就是這種理性和良知的基因,所以,動物的身上只有本能。有些人忽視了上帝的眷顧和憐惜,他們把理性和良知踩在腳下,高舉本能和慾望的大旗。自以為和鮮花相擁,殊不知花落之後便是罌粟。筆者奉勸那些放縱慾望的人,趕快把你們那些膨脹的慾望掐死在搖籃裡面,最好是鎖到潘多拉的魔盒裡面去。
尤大寬母親的死很可能和小翠的懷孕與離開有關係。一個人,只有在她面臨絕境,而又難於自拔的時候,才會選擇一條自絕之路。像尤大寬母親這樣善良而柔弱的女人,竟然會選擇這樣一條道路,她的肉體和精神一定是遭受到了重大的創傷。
尤太太的死是一個迷。
小翠的離去也是一個迷。
那間後廂房更是一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