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仁舉和其他人家也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尤家人路過街口的時候,通知一聲就行了,何必第二天早上再跑一趟呢?」別看古大姑年近古稀,腦子還是很靈活的,記憶力也很強。
燈不點不明,鼓不敲不響。古大姑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大姑,尤家人說尤大寬死於肺結核,您以前聽說過他有這種病嗎?」
「以前,我們從來都沒有聽說尤大寬有這種病。月明說,怕鄉親們忌諱,所以,沒有講,她說尤大寬在一年前就查出了這種病,一直瞞著大家。」
「據我們所知,尤大寬去世前還和別人在一起喝酒。」
「可不是嗎?他的酒從來就沒有斷過,如果有這種病,還能喝酒嗎?仔細琢磨一下,這裡面一定有古怪。我想起來了,就在尤大寬過世前——有半個多月的樣子,一天晚上,他到興德飯店去喝酒——喝了不少酒,回鋪子的時候,跑到我們繡坊來叫門,是我把他送回去的。」
「他為什麼去叫繡坊的門呢?」
「喝多了,摸錯了門——把古家繡坊的門當成了尤家店舖的門。」
「我們聽說,尤大寬在男女關係上比較亂,您聽說過嗎?」
「不錯,是有這樣的事情。大寬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有這麼一點毛病。這人一有錢,就會生ど蛾子。」
「他平時都和誰勾搭?」
「我知道的就是興德飯店高老闆的兒媳婦裴雲。這條街上的人都知道。還有一個女人……」
「她是誰?」
「當時天黑,沒看清楚,有一回,我到後塘去拎水——尤家店舖的後面有一個水塘。是一個冬天,大概是在吃晚飯的時候,一個女人敲尤家店舖後院的門,開門的是尤大寬。」
「這個女人身高多少,胖瘦如何?會不會是裴雲呢?」
「不是裴雲,身高和裴雲差不多,比裴雲瘦,身材很好。穿的衣服也比裴雲講究。這個女人頭上紮著一條紅圍巾,圍巾的下面系到下巴上。看不清她的臉。」
「和尤大寬有瓜葛死亡女人就這兩個人嗎?」
「不止這兩個人,聽街坊鄰居私下裡講,尤大寬自從接手尤家店舖以後,就和好幾個女人勾勾搭搭。前面我沒有跟你們說實話,月明一開始不願意嫁到黑風寨去,這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尤大寬年輕的時候就風流成性,和他爹一樣。你們要想知道這些事情,可以去找月明,她全知道。你們也可以去找她娘家侄子——她曾經安排娘家侄子到尤家的店舖來學手藝。」
「這個人叫什麼名字?現在何處?」
「他叫古笑天,自從尤大寬死後,大侄子把他辭了,現在是古家寨的會計。他先在尤家幫忙養驢,後來才到街上來的,他在尤家呆了一段日子,對尤大寬家的情況比較清楚。」
李雲帆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古笑天的名字。
「不過,你們得費點心思,這個古笑天是一個不開瓢的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他從來不跟別人搭話,口風緊得很,但他這個人有一個短處,特別愛喝酒,見了酒就像見了爹。」
「大姑,您剛才提到尤大寬的父親,他也是一個拈花惹草的主嗎?」
「可不是嗎?月明不願意嫁給尤大寬,跟他有點關係。」
「跟他有關係?大姑,請您說清楚一點。」
「尤永福——大寬他爹叫永福,他家雖然有錢,但尤永福的名聲不好,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
「大姑,您請說。」
「我堂姐——就是大寬他娘——她是上吊死的。」
「上吊死的?」
「尤家什麼都沒有說,給了我嬸子兩百塊大洋,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了,我估摸和尤大老爺有關係。」
「既然如此,古月明為什麼要嫁給尤大寬呢?」
「說來話長啊!古家繡坊,在解放前曾經遇到一件禍事。那一年,江南來了一個客商,看中了古家繡坊的繡品,扔下一百塊大洋做定金,定了一大批繡品,古家繡坊把全寨子的姑娘媳婦都召集在一起,備了很多的材料,趕了兩個多月,貨運到江南的第二天夜裡,買家失了一把火,連繡品帶店舖全部燒得一塌糊塗。對方雖然給了一些錢,但連還材料的錢都不夠,就更不要說付姑娘媳婦的工錢了。古老爺沒有辦法,就去找尤永福幫忙,尤永福滿口答應——借了八百塊大洋給古家,古家這才穿過氣來。借錢以後沒幾天,尤家就派媒婆上門提親。古家能不答應嗎!月明就是這麼嫁給尤大寬的。」古大姑提供的這些情況,使「70——12。19」兇殺案的背景資料更加具體而充實起來。它把很多孤立的現象組合在一起,給人以互相印證、互相補充、互相勾連的感覺:古月明為什麼在結婚之後回娘家住一陣子,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懷慈庵的內院,為什麼經常到龍王寺去燒香還願,現在已經有一種往一塊彙集的意思,雖然一時還找不到答案,但這些現象之間已經有了一些共性的東西。
「大姑,尤大寬死的時候,衣服是誰穿的呢?」
「我趕到黑風寨的時候,尤大寬的衣服已經穿好了,該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就差孝服孝帽還沒有做好——一百多號人,得左大半天,在黑風寨,給死人穿衣服和領頭做孝服孝帽的只有一個人。」
「誰?」
「李大腳。」
「那麼,是不是她給尤大寬穿衣服的呢?」
「不知道,不過,我在尤家幫忙的時候,沒有看到她,如果衣服是她穿的,她就會留在尤家做孝服孝帽,裡裡外外都少不了她。吃飯的時候,我也沒有看到她。這件事情,你們還是要去問月明。」
古大姑在離開會議室的時候,特別強調:「如果不是李大腳給尤大寬穿的衣服,那就是尤家人自己穿的。」古大姑的意思是:如果尤大寬的衣服不是李大腳穿的話,那麼,尤大寬的死就肯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