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同志們的除了狗的犬吠聲之外,還參雜著此起彼伏的驢叫聲。
剛到村口,海隊長就碰到了一個熟人——是他的老表。
「二松,擔水啊!」
井沿上站著一個男人,正打量著這一行人,他的身旁有一口井,井口上架著一個轱轆。
走到跟前,此人才認出海隊長來:「喲!是大老表啊!今天怎麼有空……」二松的年齡在二十五歲左右,戴著斗笠,披著蓑衣,肩膀上挑著一副水桶。
「二松。有沒有看見幾個公安同志?」
「看見了,他們剛進村。」
「到哪家去了?」
「到二大爺家去了。走,我領你們去。」二松放下水桶和扁擔。
四個人跟在二松的後面,朝村裡走去,一條大花狗衝過來,在二松的大腿周圍轉了幾圈,走開了。
空氣中瀰散著動物糞便的氣味。
二松在一戶人家的院門前停住了腳步:「是我把他們領到二大爺家的。二大爺,開門啦!」這戶人家的院牆是用石頭壘起來的,院牆不高,人站在院牆外面,能看到院子裡面的人。院門前有一個驢棚,驢棚裡面有三頭毛驢。驢棚前面有一輛板車。
「來了——來了,是二松吧!」
院門開了,一個老大娘出現在門口:「這不是海子嗎!快進屋。」
二松轉身走了。
一行人走進院門的時候,陳皓從屋子裡面跑了出來:「劉局長,你們怎麼來了,有什麼情況?」
「別站著了,進屋說話,瞧這雨下的。」大娘道。
堂屋的門口站著一個七十歲左右的老者,鬍鬚花白,額頭上的皺紋像刀刻一樣:「老太婆,再洗幾個茶杯,拎一瓶水過來。快請進。」此人應該就是二松所說的二大爺。
屋子裡面有一個烤火爐,裡面燒的是木炭。
大家彼此謙讓了一會,方才坐了下來,這邊剛坐下來,那邊,老大娘的茶也遞到手上來了,茶杯很講究,是銀子做的,茶杯上的圖案非常精美。
「二大爺,有日子沒有見到您了,您的身體還是這麼硬朗。」
「海子,你怎麼有時間過來啊!」
「二大爺,咱們黑風寨有這樣的人嗎?」大桌上面放著一張死者的模擬畫像。海子拿起畫像道。
「我們正在說這件事情,你們就來了。」
「老人家,畫像上這個人,您有印象嗎?」
「單看畫像,不中,咱們寨子,這種臉型的人有好幾個。」二大爺就是其中之一,二大爺也是一個板栗臉,下巴也不突出。「這位公安同志說,此人的門牙上有一個溝槽,下身有比較短,這倒使我想起一個人來。」
西屋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
老人站起身,走到門口大聲道:「大軍,你停一下,過一會再敲,不知道我們在說話啊!」
屋子裡面的敲打聲停了下來。
「老人家,您想起了誰?」李雲帆道。
「這個人很像尤大寬。不過,他已經過世了。」
「什麼時候過世的?」
「你們等一下,老太婆,你來一下。」
老大娘走進堂屋。
「孩子他娘,尤大寬是哪一年死的?」
「有好幾年了。」
「大娘,請您仔細回憶一下,這個尤大寬是哪一年死的。」
「咱家的大軍是一九七零年結婚的,我想起來了,尤大寬是一九六九年過世的。」
「不錯,是一九六九年的年底。」
「此人過世的時候多大年齡?」
「他比我們家老頭小三歲,過世的時候正好六十二歲。他死的時候,我和老伴都去了——我們沾點親。」
尤大寬的年齡和死者差不多,死亡的時間也吻合,遺憾的是:尤大寬屬於正常死亡,和死者根本就扯不上關係。不過,李雲帆並不死心,馬明齋不是死了兩回嗎?自從經歷了馬家的案子以後,李雲帆的思維又多了幾個轉換的角度:「尤大寬是幹什麼的?」
「尤大寬在蒼南鎮開了一家店舖,專門加工金銀首飾。」海隊長道,「黑風寨有不少人家在街上開店舖,過去更多,這幾年窮折騰,有些人家撤回來了。但加工金銀首飾的活還沒有停下來。二大爺,您家的店舖生意怎麼樣?」
「生意清淡得很,照這樣下去,也撐不了多久了。」
尤大寬的身份也和死者相吻合,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同志們至少在殺人動機上找到了一個支撐點。
「尤大寬是怎麼死的呢?」
「病死的。」
「什麼病?」
「肺結核,不過,你們要找的這個人肯定不是尤大寬。」
「為什麼?」
「尤大寬死的時候,鄉親們都去了,他的墳地就在小柳坡。」
「小柳坡就是我們三石村東邊的那座山頭。」海隊長道。
臨離開二大爺家的時候,老人又多了一句嘴:「尤大寬死的時候,主持入殮和安葬的人是尤老爹。你們去問問他。尤老爹就是海子他外公。海子,你領同志們去吧!尤老爹在家,我剛從他那兒回來。」
巧了。
同志們跟在海子的後面走出了院門。上了一條溪邊小路。
「李同志,你們看——那就是尤大寬的家。」
同志們順著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大片樹林之中,有兩個高高翹起的屋脊。二大爺的家在樹林的西南方向,中間隔著一條淺淺的河谷,河谷上有一個石橋,橋下的水也很淺。一條石板路彎彎曲曲通向樹林,這應該是通向尤家的路;尤老爹的家在尤家的西邊,尤老爹家和尤大寬之間隔著一片竹林。河谷從竹林中間拐頭向北。
前面出現了兩條路,一條路向北,一條路向西。海子向西拐去。
「前面有一條大河嗎?」王萍道。
「那就是通天河。」雲鎮長道。
「這條路通到渡口。你們看——就在那兒。」
李雲帆順著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果然有一個渡口,一條船橫在河邊。渡口的位置就在二大爺家的屋後不遠處。距離大概在四五百米左右。
尤老爹坐在堂屋的門口,望著院子裡面的一攤石料發愣。
尤老爹的一席話如同一盆涼水,將同志們澆了一個透心涼:「大寬死的時候,喪事是我主持的,連他的墓碑都是我豎的,墓碑上的字也是我刻的。」
死者的蹤跡消失在了尤老爹的舌頭上。
關於尤大寬的死因,尤老爹的說法和二大爺的說法有一點出入。尤老爹說:「尤大寬喜歡拈花惹草,又嗜酒如命,他是死在酒和女人的身上。」
我們的故事總算和女人扯上關係了,尤大寬喜歡拈花惹草是不是和蒼南鎮第二怪有瓜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