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把昨天晚上跟我們說的那些話再跟公安同志說一遍。」秦祥雲走到母親跟前，小聲道。
「祥雲，你到院子外面盯著點。」老人家看著兒子道。
秦祥雲到院子外面去了。
老人家把同志們領進了西廂房。劉慧蘭放下了門簾子。
秦老太太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花敏在懷孕期間，衣服都是老太太洗的，可奇怪的是，花敏的內褲從來沒有讓老太太洗過一次，有一回，她在花敏的棉毛褲上發現了血跡。她沒有敢聲張。
還有一件事情，她也感到非常奇怪：高家大女兒高家珍和花敏是同時懷孕的，高家珍經常到陳集衛生院去看醫生，但花敏從來都沒有去過，高家珍問她為什麼不到衛生院去檢查，花敏說，她好不容易才懷上一個，馬虎不得，她說自己是到縣人民醫院去看醫生的。
有一回，她到高家去串門子，高家珍說，花敏懷孕三個月以後——是一個夏天，花敏和高家珍在地裡幹活，高家珍無意之中看到花敏的褲子後面有血。如果懷孕的話，血從何來？
這個情況和劉慧蘭提供的事實是一致的。這就足於證明：花敏根本就沒有懷孕。
老人是生活最忠實的執行人，同時也是生活的見證人，雖然他們正在逐步走向衰老，但他們日趨寧靜的心，很容易留住生活當中的一些細節。只要稍微給他們一點點的啟示，那些記憶的殘片就會被粘貼和複製成一個完整的畫面。
秦老太就是這樣一個老人，她敘說了一件塵封已久的往事，使整個案子一下子變得更清晰起來：
「你們到龍華堡去找找華其寶，布娃娃的事情肯定和他有關係，二貴出事前，時間大概是在春節，花敏把華其寶接到咱家來過了幾天，我看他們鬼鬼祟祟、神神叨叨的，在院前屋後轉悠了好半天，現在想想，ど蛾子十有八九就出在華其寶的身上。華其寶是花敏的四叔，入贅到龍華堡的華家做了上門女婿。她專門到人家家去裝神弄鬼。幹的是和溫半仙一樣的營生。」
「老人家，華其寶已經被我們請到陳集派出所來了。」
「那真是老天爺開眼了，我老婆子算是瞎了眼睛，讓這麼一個惡魔在眼皮子底下轉悠了這麼多年。我的乖孫子啊！」老人家禁不住老淚縱橫。她想哭，但又不敢哭出聲來，憋在嗓子裡面，聽了叫人感傷和心酸。
李雲帆一行離開秦家塘的時候，東方已經現出了魚肚白。回望秦家塘，她是那樣的安靜，又是那樣的神秘，其實，秦家塘是一個風景秀麗的村莊。
李雲帆有理由相信，秦家塘即將恢復她美麗的容顏。魔鬼的咒語即將化為烏有。
六叔公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抽他的旱煙，渡口已經不再寧靜。打破寧靜的是停在東岸邊上的一條帶畫舫的大木船，先前，同志們過河的時候，這條船還沒有一點影子呢。
船上的人正在忙著往岸上搬東西，有拎包裹的，有背鼓的，有抬木箱的，有肩扛的，有肩挑的。同志們過河之後，才看見大木船的右舷上寫著四個大字：「永河戲班。」
同志們不斷給他們讓路，他們吆喝著朝戲台方向走去。
同志們回到派出所的時候，看到戲台上下，已經有好幾個青年男女正在練功，吊嗓子，春節眼看就要到了，陳集又要熱鬧起來了。陸所長講，每年這時候，陳集就開始熱鬧取來了，那些戲班子都想早一點站場子，戲一直唱到大年初八。
大家回到派出所的時候，其他同志都已經洗刷完畢，就等著開飯了。
在去黃袍大隊之前，李雲帆臨時增加了一個節目。他又和花其寶談了一次話，這應該是刑偵對和華其寶最後一次談話。這一次，李雲帆沒有費多少口舌，他曉以利害，希望華其寶能敞開心扉，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說出來，如果心存僥倖，公安部門絕不寬恕。倘若能協助公安機關迅速偵破案件，公安機關將會考慮從輕發落。
華其寶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他從李雲帆的話裡面聽出了問題的嚴重性。在強大的心理壓力下，李雲帆還沒有提到六叔公和秦祥雲的母親，他就積極主動交代了花敏請他到秦家塘查看地形，面授機宜的事實：一九六六年春節，花敏回娘家拜年，見到了花其寶，第二天就把花其寶請到了秦家塘，花敏只說有兩家人和她家有積怨，問花其寶有什麼好的方法。華其寶不明就裡，讓花敏帶著他到秦祥雲和唐小鳳家周圍轉了一圈。後來的事情，前面已經交代過了，這裡不再重複。
事實正如同志們所分析的那樣，花敏的心機果然很深，她一方面和唐小風搞好關係，經常到唐小鳳的裁縫鋪去做衣服——在秦家，只有她和唐小風走得最近，她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把唐小鳳對秦家的怨恨一股腦兒地集中到秦祥雲和劉慧蘭的身上，另一方面，她借助於棺材釘事件，激發唐小鳳對秦祥雲和劉慧蘭的刻骨仇恨，要想讓唐小鳳對老二家作出不利的事情，只有怨恨是遠遠不夠的，從唐小鳳提供的情況來看，她之所以想加害二貴的導火索就是棺材釘事件。那麼，唐小風是怎麼知道樹上有棺材釘的呢？相信陳皓他們很快就會尋找到正確的答案。
李雲帆在前往黃袍大隊之前，把李子榮叫道跟前：「你吃過早飯以後，迅速趕到秦家塘，對花敏實施監控，監控的地點安排在兩個地方，一個監控點放在土地廟，另一個監控點放在秦祥雲家的廚房前面，那裡有幾棵香樟樹，安排一個人藏在樹上，就可以看到秦老大家前院裡面的情況。」早晨，李雲帆離開秦祥雲家的時候，特別留意了這幾顆香樟樹。「人手不夠，請陸所長再抽調兩個人。」
陸所長當即安排兩個人，和李子榮、小王家加在一起，一共是四個人。
魔鬼即將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