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墩子像閃電一樣竄到前面去了,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孟書記把蒲著文背進房間的時候,所有人都驚愕不已:蒲著文已經語無倫次、言不成句,他嘴唇烏紫,臉色蒼白,王萍拿來一條毛巾,李子榮拿來一個臉盆,拎起熱水瓶倒了一盆熱水。
「等一下,不要用熱水,先把衣服脫下來,給他喝點熱水。」葛大娘從桌上拿起一個茶缸——茶缸裡面本來有些水,葛大娘拎起水瓶,往茶缸裡面加了一點熱水,她將茶缸放在臉頰上試了試,又往裡面夾了一點熱水,走到小蒲的跟前,用左手托住他的後腦勺,將茶缸貼在了小蒲的嘴唇上。
小蒲的嘴唇動了幾下,緊接著,他的咽喉開始蠕動,水喝進去了。
「先少喝一點,快給他脫衣服。」大娘道,「全脫了,走,王姑娘,我們去熬點薑湯來。」大娘拉開門,結果和衝進來的二墩子撞了一個滿懷。
大娘將門掩上,掩門之前,她特別關照:「換好衣服以後,再給他喝點水,放到床上躺著,薑湯一會就到。」
二墩子的懷裡抱著幾件衣服,他將傘往走廊上一扔,走進了房間,抖開衣服,是兩件粗布內衣,一件褂子和一條褲子,還有一件棉衣和一條大腰棉褲。
這邊,李雲帆和陳皓正在手忙腳亂地扒衣服,先解開鞋帶,然後解開扣子,鬆開褲帶,從內到外,「脫」這個詞用在這兒已經不準確了,所以,只能用「扒」來表述。二墩子拎起蒲著文的解放鞋,有幾滴水從裡面淌了出來。
二墩子的衣服有點短,穿在蒲著文有點短。
換好衣服之後,李雲帆將小蒲扶到自己的床上,蓋上被子。李子榮端起茶缸,給他喝了小半茶缸熱水,這時候的蒲著文已經開始找人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孟書記:「孟……」,蒲著文只說出了一個字,他的嗓子沙啞得很厲害。
「小蒲,不著急說話,你先緩一緩再說。」李雲帆道。
劉局長走過去,用手背在蒲著文的額頭上試了試:「孟書記,你們這裡有大夫嗎?」
「有啊。」房書記道,「我到大梁村去一下。」房書記穿上雨衣推門而出,消失在雨幕之中。
門剛關上又被推開了,葛大娘和王萍走了進來,王萍的手裡面端著一個小砂鍋。
葛大娘拿起一個茶缸,將薑湯倒在茶缸裡面,放在嘴唇上吹了吹,然後走到床跟前:「來,喝了薑湯就沒事了。」葛大娘右手托起蒲著文的頭,將一茶缸薑湯餵下去了。
葛大娘吩咐王萍在爐子旁邊拉了兩根繩子,把蒲著文的衣服拿到走廊上去擰,內衣不要費什麼勁,棉衣棉褲擰起來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李子榮走過去接過棉衣和棉褲,將衣服上的水分全擠干了。
王萍將衣服抖開了,掛在繩子上,孟書記往爐子裡面加了十幾塊木炭。爐火很快就旺起來了。
小蒲突然從床上坐起來。
「小蒲,你快躺下。」李雲帆道。
「我——我好多了。」蒲著文已經能說話了,但嗓子仍然沙啞。
「有——有沒有吃——吃的?」
李雲帆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我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王姑娘,我們去弄點吃的來,走了這麼遠的山路,一准餓壞了。」
葛大娘和王萍再次走出房間。
「小蒲,你從哪兒來?」
「我——我從——從上——上海來。我——我有一件非——非常重——重要的事情要——要跟公安同志說。」
李雲帆將一條長板凳挪到床跟前,劉局長和鄭峰坐到板凳上去了。
同志們都圍了上去。
「什麼重要的事情?快說。」李子榮道。
「李子榮,別著急,讓蒲著文慢慢說。」李雲帆道。
「孟書記,公安同志,陶——陶曼不見了。」
李雲帆和同志們立即意識到:隨著蒲著文的出現,「69——11。12」案將會出現了重大的轉折。陶曼很可能就是那個出現在榮子豪棺材裡面的神秘女孩。
「陶曼是誰?」劉局長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急切。
「劉局長,陶曼就是我們先前跟您提到了那個上海知青,插隊在黑河村。」卞一鳴道。
「蒲著文,你不要著急,慢慢講。」
「小蒲,你慢慢講,這兩位是地區公安局的劉局長和鄭局長。」孟書記道。
「李隊長,陶曼不見了。」蒲著文語驚四座。
「小蒲,陶曼不是回上海去了嗎?」
「沒有,我回到上海以後的第二天晚上,幾個朋友為我接風洗塵,閒聊中,有人提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陶曼,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陶曼的下落和去處,沒有一個人看到陶曼回上海。他們都以為,陶曼已經在這邊嫁人了。」
「根據是什麼?」
「我到南京去找過陶曼的好友柏寒燕,孟書記,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柏寒燕——南京女知青,她不就是插隊在河東村的燕子嗎?」
「不錯,就是她。她說,陶曼在黑河談了一個對象。很可能已經嫁人生子了,如果她在這裡嫁人生子,我能不知道嗎?這邊人都說他回上海去了,可上海的朋友卻沒有看見她,柏寒燕已經四五年沒有陶曼的消息了。這不是很奇怪嗎?陶曼像空氣一樣蒸發了。」
「那陶曼的家人呢?他們怎麼說?你去找他們了嗎?」
「問題就出在這兒。」
「怎麼講?」
正說著,房間的門被推開了,房書記和劉醫生走了進來,房書記的肩膀上背著一個藥箱。
談話不得不暫時中斷。
李雲帆、劉局長和鄭峰不得不把板凳讓給了劉醫生。
劉醫生把小蒲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掌心向上,然後將自己的中指和食指搭在了蒲著文的手腕上。
屋子裡面一下子靜了下來。
一分鐘以後,劉醫生道:「雨激的,再加上餓,受了一點風寒。現在已經沒事了,喝點薑湯,蓋上被子睡上一覺,明天早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