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章國森抓著繩子準備往上爬的時候,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突然鑽進了茅廁,這個黑乎乎的東西像一頭黑熊,更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目標直指章國森。
章國森低頭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全身漆黑、身材高大的藏獒,兩隻眼睛裡面閃著綠色的、兇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光,如果不是鐵鏈拖在地上的聲音,章國森根本就感覺不到它的到來。
章國森的小腿離地面有一米多高的樣子,情急之中,他本能地收縮下身,兩隻手緊緊地抓住上面的繩子。華榮趕忙用力地往上拉,但為時已晚。
藏獒一個縱身,咬住了章國森的左小腿。
章國森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一身冷汗不僅僅是這只藏獒嚇出來的,更主要的是蹲在牆頭上的華排長嚇出來的,如果華榮乘此機會逃之夭夭,獨吞了那些寶貝,機會就在眼前。
此時,章國森的心裡面相當複雜,先前,當華榮爬上院牆的時候,章國森的心裡就曾經犯過嘀咕,當華榮讓他把那包東西繫在繩子上的時候,他確實有過短暫的猶疑,萬一華榮拎著這包東西突然消失在牆頭的話。那他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章國森從繩子上滑落到地上,可藏獒還沒有鬆口的意思,它緊緊地咬住章國森的小腿,頭左右搖擺著,用力地撕扯著。
華榮打開手電筒,試圖用燈光嚇退藏獒,但無濟於事,它反而更加瘋狂,頭甩得更厲害了,牙咬得更緊了。脖子上還有一大截鐵鏈,發出了「叮叮噹噹」的聲音。
「團長,快掏槍。」
華榮的話提醒了章國森,他從腰裡拔出手槍,對準藏獒連開兩槍,藏獒終於鬆開了口,哼了幾聲,「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嘴裡面還咬著一塊布,章國森摸摸自己的左小腿,褲子被藏獒撕了一個大口子,褲子已經被血浸濕了。
章國森為什麼不喜歡狗,他家的狗為什麼突然不見了,他為什麼要把阿香從娘家帶回來的狗送給章國林呢?原因就在這裡。
「章國森,是哪一條腿?」
「這一條。」章國森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你把棉褲捋起來。」
章國森將左腿的棉褲捋了起來,一塊直徑為四公分左右的疤痕就在小腿肚上,疤上面的肉高高凸起。
舒家把藏獒拴在後院一個最偏僻、最隱蔽的地方,十一月三號的夜裡,華榮在舒家的前院中院和後院都沒有看到這只藏獒。先前聽到的狗叫聲,就是藏獒想掙脫鐵鏈的聲音。它大概是聽到了中院的槍聲。
章國森和華榮走出巷子的時候,舒家的院門前已經聚集了幾個人,有人正在用力敲門,舒家附近的店舖和人家的燈都亮了,黑夜不再寂靜。
這時候的時間是一點鐘左右。
他們離開案發現場之後,直奔城隍廟,章國森在城隍廟後面的樹林裡面藏了一輛吉普車,這是章國森在華榮從天津回來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的。章國森除了安排好這件事情之外,還做了一件事情,他親自驅車到北平火車站買了兩張到淮中的火車票,時間是凌晨三點四十五分,準備汽車和購買車票,是在接到師部密令之後立即決定並實施的,如果沒有這麼細緻周到的安排和謀劃,章國森和華榮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龍山鎮,離開北平的。
離開龍山鎮之前,華榮提出回鎮公所取行李——實際上是取行李箱,現在我們已經知道華榮為什麼要回去拿行李了,他的皮箱裡面有一千多塊大洋,這是他多年的積蓄。但章國森沒有讓他回去,華榮也沒有再堅持,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返回鎮公所顯然是不妥的。章國森並不知道華榮有一千多塊大洋的積蓄。華榮竟然連一千多塊大洋都不要了,可見,他們在舒家干的這一票可不是什麼小買賣。章國森在這裡露出了一個明顯的破綻。
凌晨一點半鍾左右,車子開到了北平城外,在北平的北郊有一個偌大的水庫,章國森和華榮把車子推進了水庫。他們看著吉普車沉入水中,方才放心離開。
三點四十五分,章國森和華榮登上了開往淮中的火車。
「章國森,你為什麼要把華榮帶到山城來呢?」
章國森只顧一個勁地抽煙。他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把華榮帶到山城來殺掉?」
「不是,我剛開始是想讓他到山城來避避風頭,我們這裡地處偏遠,又是山區,等風平浪靜之後,再讓他回成都老家去。」
「我問你,你們有沒有談到分贓的問題?」
「談了。」
「怎麼談的?」
「我把東西分成了兩份。一人一份。可是華榮提出想回成都老家。」
「東西是不是分裝在兩個包裡面?」按常理應該分裝在兩個包裡面,一個人拎一個包,心裡面才踏實。
「是。」
「你為什麼不讓華榮走?」
「華榮行事粗糙,我怕他暴露我們的行蹤。」
「這只是你剛開始的想法,可後來,你經不住那些東西的誘惑,就找機會在天井窪對華榮下了手,然後獨吞了那筆財寶。」
「剛開始,我沒有這種想法。」
「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
「在天井窪,我發現他對我已經有了戒備,將心比心,我也擔心他先對我下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怕他對我和家人不利,不管怎麼樣,有這麼一個人在家裡,恐怕不是一件好事。那些東西太晃人的眼了。」
「這時候,你就動了殺人的念頭。」
「是。」
「你剛才說,只有一包東西?」
「對,只有一包東西。連一個包都沒有裝滿。」
「你們不是帶了兩個包嗎?」
「本來是準備好好幹一票的,沒想到突然發生了意外,我們不得不離開舒家。」
「你們能捨得放棄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
「槍響了,這時候,我們想的就是迅速離開現場。我們離開舒家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敲院門了。如果再耽擱下去,就難於脫身了。舒家地處鬧市區。那裡有很多商家,我們本來以為萬無一失,可沒有想到發生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