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世傑在小鬼溝裡面守候了十幾年,在這十幾年間,鍾世傑一直沒有機會下手,章國森家天天都有人,尤其是章老大老兩口,整天呆在院子裡面,就是外出,也是一人外出,一人在家,董阿香倒是天天下地幹活,但章國森整天游手好閒,所以在家的時間也比較多。當了大隊民兵營長以後,他每天騎著自行車到大隊部繞幾趟就回來了,從梨花塢到靜心庵,騎車子一個來回要不了二十分鐘。在這十幾年裡面,章家又添了三個人口,阿香生了兩個女兒,一九六一年下半年終於生了一個兒子,他就是章滿圓。章家多了這麼多雙眼睛,鍾世傑下手的機會就更少了,但鍾世傑有足夠的耐心,這時候的鍾世傑就像一個賭徒,越陷越深,已經輸紅了眼。所不同的是,他輸的是時間,所以,不達目的,他是不會收手的。
一九六三年春節——大年初三的晚上,柳家口的柳老三結婚,柳老三是章國森的老舅,楊柳村和附近村莊的人都到柳家口去喝喜酒,鍾世傑也出了份子,這種事情,章國森一家是肯定要去的;章國森不但去了,還成了主婚人,他前前後後,忙得不亦樂乎。
鍾世傑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當時,章國森家的人坐在主席上,鍾世傑則和一些外姓客人坐在一個桌子上,主席一共有三桌,划拳拼酒不喝到半夜是不會散席的,按照當地的習俗,喝過酒以後,還要鬧洞房,不鬧不行,一輩子就這一次,不鬧不發,不鬧不旺。所以,章國森家的人一時半會是回不了梨花塢的。又是過年,在這種時候,一般人都會放鬆警惕。
鍾世傑那一桌散得比較早,散席之後,鍾世傑迅速離開了柳家口,到柳家口喝喜酒的時候,他就準備好了鑰匙,還有一把手電筒。
梨花塢靜臥在黑暗之中,除了瞎子成有仁在家,其它的人都到柳家口喝著喜酒去了。在當地,只要有人家辦喜事,鄉親們都要到場道賀的,禮尚往來嗎!鍾世傑爬上樹,翻進院牆,打開堂屋的門——鍾世傑在為章國森家大門加工銅鎖的時候,配了兩把鑰匙,包括櫥櫃的銅鎖,都配了兩把,自己留了一把。
他關上堂屋的門,摸進東廂房,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手電筒,先打開櫥櫃,將櫥櫃裡面的衣物一層一層地掀起來——他沒有隨便亂翻。櫥櫃裡面沒有他要找的寶貝,他估計章國森會在櫥櫃裡面藏一點東西。
他從堂屋裡面拿起一個小板凳,在櫃子周圍的地上敲了幾下,聲音很虛,他就挪開了櫃子,掀開了幾塊磚頭,磚頭下面的土是鬆軟的,他又用手往下摁了摁,發現土下面有名堂,他剛想刨開土一探究竟,突然,院子外面傳來了狗叫聲,先是一隻狗叫,接著是所有的狗都叫了,一聲比一聲緊,一聲比一聲高,這就說明,有人回梨花塢了。
鍾世傑以最快的速度碼好磚頭,將櫃子挪回原處,關上手電筒,將小板凳放回堂屋,迅速閃出大門,按上鎖,從西山頭繞到後院,翻牆逃離了章國森家。
其實,在他閃進西山頭的時候,就已經有人開院門的鎖了——時間差就在十秒鐘左右。這個人就是章國森。這充分說明章國森的警惕性還是相當高的。即使是在喜氣洋洋的春節,章國森也不會忘乎所以,掉以輕心。
鍾世傑在松樹林裡面蹲了十分鐘,他剛在松樹林裡蹲下來,就看到章國森家的東廂房和西廂房的燈都亮了。如果鍾世傑慢一步,就和章國森撞上了。
鍾世傑當時心裡面就有些不自在,是不是章國森發現了什麼,或者是章國森早就認出他來了,故意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可是第二天早晨,在古榕樹下碰到章國森的時候,他還是和往常一樣主動地和鍾世傑打招呼。
種子韜的交代總算結束了,時間是凌晨兩點。
種子韜也困了——他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所有的人都困了。王萍一邊打哈氣,一邊將鋼筆裝到口袋裡面,然後合上筆記本。
「種子韜,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李雲帆摁滅了煙頭,道。
「什麼問題?」鍾子韜重新打起精神。
「你表哥華榮一直沒有消息嗎?」
「一直沒有他的消息。依我看,肯定是凶多吉少。」
「李隊長,章國森一定知道華榮的下落。」王萍道。
「明天,我們就能知道了。抓緊時間睡覺!」鄭峰道。
王萍慢慢地從板凳上站起身:「李書記,我們下山去吧!」
說話之間,王萍已經走到了門口,她想推開門,但門沒有動,李雲帆走過去,李子榮和李書記也過去了,他們同時用力,只把門推開了一條二三十公分寬的縫。門外已經被厚厚的積雪堵住了。雪下得更大更猛了。
「多少年都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雪了。」李書記一邊說,一邊從牆角拿起一把長方形的鐵鍬,將門縫外面的雪剷去,幾分鐘以後,門終於被推開了。
大雪已經阻斷了下山的道路,這時候下山顯然是不明智的,
李雲帆安排王萍睡一張床,男同志擠在一起湊乎一下,再有三四個小時,天就亮了。安排兩個人值班,一個小時換一班。
李衛國和劉建亮提出由他們兩人值班。
李子榮和種子韜睡一張床,他用手銬將種子韜鎖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夜,靜極了。除了李衛國和劉建亮之外,其它人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種子韜也睡著了,這恐怕是他這十幾年來睡得最踏實的一個夜晚。
同志們睡得也很踏實,因為,「11。27」縱火案明天就可以結案了。
李衛國和劉建亮沒有叫醒任何人,他們一直守候到天亮,聽到顧大娘在廚房裡面忙碌的聲音,才裹緊了大衣,將腦袋縮進衣領裡面,靠在床邊睡著了。
章國森究竟是何方神聖,是僧是俗,很快就可以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