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離開鍾木匠家以後,李雲帆決定先回靜心庵再說。回到靜心庵的時間是十一點鐘左右。
讓李雲帆和同志們感到意外的是,劉局長和鄭峰已經在十分鐘之前趕到了靜心庵。
李雲帆本來是準備將瞭解到的情況進行一次梳理,然後再做定奪,現在是大喜過望,劉局長和鄭峰如從天降,他和戰友們的心裡就更踏實了。
「劉局長,您怎麼也來了?」王萍在台階上就聽到了劉局長那爽朗的笑聲,她喜出望外地衝進了辦公室。
「來湊熱鬧啊!」劉局長笑道。
「湊熱鬧?」
「我聽鄭峰說了,這個案子有點意思,有點嚼勁。」
「我把這裡的情況和劉局長說了,他就跟著來了。老李,怎麼樣,進展如何?」鄭峰仰起頭來,望著李雲帆道。
「確實有名堂——這不是一起簡單的縱火案。」
接下來,李雲帆和陳皓將案子的進展情況向二位局長做了詳細的匯報。之後,大家在一起進行了較為充分的討論,明確了以下幾個基本事實:
首先,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案發當時,鍾木匠確實在劉家窪的顧大娘家打傢俱,在打傢俱的過程中,他確實離開過一段時間。他離開顧家的時間和「11。27」縱火案發生的時間完全吻合,這也就是說,鍾木匠有作案的時間。
其次,從向茂生提供的情況來看,案發之時,鍾木匠確實在葫蘆口出現過,他出現的時間,和案發的時間是一致的,他行走的路線,和劉家窪、梨花塢所處的地理位置也有著必然的內在的聯繫。所以,鍾木匠有作案的嫌疑。
再者,鍾世傑的老婆和章國森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而且,這種關係一直保持了十幾年,一個男人竟然能忍受自己的老婆和別的男人廝混十幾年,其精神上的長期壓抑和人格上的嚴重扭曲是常人很難承受的,由此看來,鍾木匠有作案的動機。儘管章國森和溫淑花都說鍾木匠不知情,但以鍾木匠的精明和狡黠來看,他沒有不知道的道理,所謂「不知道」應該是「裝聾作啞」。「知道」了卻「裝聾作啞」,這裡面肯定有蹊蹺,有玄機。
還有,鍾世傑和溫淑花的身份不明,來路不正,章國森是一九四六年秋天回梨花塢的,鍾木匠夫妻倆到小鬼溝的時間是一九四七年的春天,和章國森回梨花塢的時間是前後腳;章國森在國民黨的部隊裡面當過兵,鍾世傑也在國民黨的部隊裡面當過兵。鍾木匠當兵的地方是北平奉台龍山鎮,章國森當兵的地方也是北平,很可能也是奉台龍山鎮。聯繫章國森送給李桂蘭和溫淑花的首飾,可看出「11。27」縱火案的性質恐怕不是仇殺和情殺那麼簡單。鍾木匠很可能是衝著章國森來的,說得準確一點,他是衝著章國森和那兩包東西來的。
卞一鳴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思路,當然,這個思路已經在李雲帆和陳皓的心裡面醞釀了半天了——醞釀的時間從李雲帆和陳皓站在章國森家的院門口聽到張更生和成有禮的對話就開始了,因為卞一鳴在李雲帆和陳皓之前已經有了比較充分的積累和鋪墊,當李雲帆在鍾木匠家問溫淑花「鍾木匠除了干木匠以外,有沒有幹過銅匠和鎖匠」的時候,卞一鳴的分析和推斷已經上升到了理論的高度。
大家對卞一鳴的分析和推斷很感興趣,特別是劉局長和鄭峰。
過去,大家都認為兇手可能是從天窗進出章國森家正屋的,卞一鳴提出了一個更大膽的設想。他的根據是兩個基本事實:
第一,今天上午,他和聶振華送顧大娘下山的時候,在顧大娘的家,鍾木匠和大爺談到了櫥櫃用什麼鎖的問題,是用銅鎖還是用普通鎖?顧大娘的一句話在卞一鳴的心裡面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這句話就是「買馬的錢都花了,還在乎馬鞍子嗎?」。如果選擇普通的鎖,那就到街上去買,這很簡單,結婚在山裡人的眼裡是比天還大的事情,自然要辦得體面,該花的錢,那就得花,剛打的新櫥櫃,再配上黃亮亮的銅鎖,視覺上也舒服一些。但如果選擇銅鎖,街上是買不著的,這種銅鎖是一種古老的傳統工藝,既然鍾木匠以前幹過銅匠和鎖匠,那就說明他有加工銅鎖的技術。
第二,在生活中,有一個人所共知的事實,門鎖只防君子,不防小人,誰要是惦記上了哪家屋裡的東西,門鎖根本就不是什麼障礙,當然,要想不露痕跡地拿走別人家東西,那就得費點腦筋了,但這對於一個鎖匠來講,就是「水缸裡面捉王八——手到擒來」的事情了。鍾木匠是一個鎖匠,這對他來說,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這樣一來,那他就用不著在天窗上面做文章了,走天窗,既費時又費勁。
卞一鳴的意思是,鍾木匠是從大門進入到屋內的,這樣,既可以節省時間,又不會暴露自己。選擇天窗,是一種蠢笨而冒險的辦法,如果後山的松樹林裡有人呢?完全有這種可能——他看不見別人,別人能看見他。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裡人在山上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這是其一,其二,選擇天窗,下不是問題,上就是一個很大的難題——兇手不能借助於其它物體,否則會留下破綻,除此以外,兇手還得有很大的手勁和臂力,鍾木匠顯然不具備這樣的條件。這些問題,李雲帆和陳皓都想到過,火燒起來以後,屋裡面煙霧繚繞,煙霧增加了兇手迅速逃離的難度,案發之時,正值深秋,天干物燥,兇手必須在火起之後,迅速離開現場,最理想的時間差是,當人們發現了章國森家起火的時候,兇手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了案發現場。
大家對卞一鳴的分析都持贊同的態度,李雲帆和陳皓面帶微笑,卞一鳴的分析和他們的判斷是殊途同歸。劉局長和鄭峰低語著什麼。眼神裡面流露出讚許的目光。
不過,劉建亮在贊同的前提下,提出了新的問題:「如果兇手走的是大門,他不可能同時開兩個門,院門的鎖,他得留著,如果兇手從院門進出,需要更多的時間,還容易暴露自己。這樣一來,兇手就得翻越牆頭,翻越牆頭,就一定會在院牆內外留下腳印。可是,李隊長他們在勘察現場的時候,卻沒有發現腳印。
劉建亮的問題還是很有含金量的。
同志們對案情的分析越來越深入細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