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鐘不到,李雲帆他們就趕到了梨花塢,把章國森堵在了家裡面。
李雲帆還安排陳皓、卞一鳴和聶振華躲在三叔公的茅草屋裡——三叔公茅屋的北山牆有一個二十公分見方的窗戶洞,正對著鍾木匠家——雖然看不見鍾木匠的家,但能看到那條進出鍾木匠家的路,站在這裡,可以看見竹林和鍾木匠家西邊的雜樹林,只要鍾木匠離開小鬼溝,立即趕到鍾木匠家。
同志們在古榕樹下兵分兩路。
刑偵隊的同志們和梨花塢的狗混熟了,那些狗對同志們的到來已經沒有什麼意見了。
霜前冷,雪後寒,天氣陰沉,積雪一點都沒有融化,路上已經結冰,路邊堆著厚厚的積雪,河塘上面結著一層厚薄不知的冰。狗趴在自己的窩裡面,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見到人來,睜開眼睛,甩甩頭,打幾個哈欠,伸一個懶腰,又趴下去了。
李書記敲門的時候,李雲帆看到成有禮端著一個大碗蹲在自家的院門口吃山芋稀飯。他的旁邊蹲著一隻狗。
成有禮看著同志們。那隻狗則望著成有禮手中的碗。
從張章兩家的院牆之間的小路上走出一個人來,這個人是張更生,他的手裡拿著一把鎖——是一把銅鎖。
「更生,這麼早,到哪裡轉了一圈?」
「咱家的鑰匙丟了,我去找鍾木匠配了一把鑰匙,不趕早,堵不住他——他這幾天在劉家窪顧貴珍家打傢俱。」張更生將手裡面的鎖在成有禮的眼前晃了一下,鎖孔裡面插著一把鐵鑰匙。
李雲帆和陳皓互相對視了一下。
給同志們開門的是章國森的母親,她的手裡面抱著一個銅手爐。李雲帆和陳皓在章家的院門口愣了一下,然後跟在李書記的後面走進了院門。
章國森的父親坐在西屋的門口,一隻手抄在袖筒裡面,一隻手架著一隻長煙槍。章國森站在堂屋的門檻裡面。
雙方照例是一陣寒暄,然後就坐,李雲帆在八仙桌東邊坐下來的時候,看到長條桌上放著一把銅鎖,鎖眼裡面插著一把銅鑰匙,鑰匙頭上拴著一根紅色的布條子。
章國森坐在八仙桌的西邊,嘴裡面叼著一支香煙,翹著二郎腿,瞇著眼睛,眼角裡面的分泌物還沒有處理掉。
阿香正在灶膛裡面燒鍋做飯。
章國森一句話都沒說,只顧一個勁地抽煙,同志們已經感覺到了屋子裡面的氣氛。
王萍的筆記本已經放在膝蓋上了。李雲帆看了一眼陳皓,談話開始。
「章營長,我們今天來,還想和你好好談談。」陳皓道。
「該談的不是都談過了嗎?」章國森的話裡面有不少消極的情緒。
「有兩個方面的情況,我們要和你溝通一下,因為你畢竟是當事人——受害者,所以,關於案子的有關情況還是要讓你們知道的。」
「什麼情況?」
想知道情況,那就好辦了。
「過去,我們分析,製造『11。27』縱火案的兇手一定和你家有著很深的矛盾,經過我們的調查走訪,說明我們的判斷是正確的。現在,我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11。27』確實是有人故意縱火。你兒子滿圓並不是死於無名天火。」
「兇手是誰?」
「這個問題,我們暫時還不能跟你講,你先聽我們把話說完。還有一點也是可以肯定的,兇手肯定藏身於你那些男女關係中,種種跡象表明,你向我們隱瞞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
「我隱瞞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這是不可能的。」
「你還記得十年前你家翻修房子的時候,風水先生說的話嗎?」
「風水先生說什麼了?」
「你們章家的陰氣和邪氣是從哪裡來的呢?」
章國森一時語塞。
「陰氣和邪氣從東而來,東邊是什麼地方?東邊就是小鬼溝。」
「小鬼溝?」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沒——沒有。」
「你和小鬼溝的溫淑花是什麼關係?」
這時候,聶振華從外面走了進來,和李雲帆、陳皓低語了幾句。
李雲帆點點頭,站起身,把聶振華送出院門,在院門口,李雲帆和聶振華說了幾句話之後,聶振華大步流星地走了。聶振華從哪兒來,又要回到哪兒去,大家應該都知道吧!
章國森眼睛下面的那兩塊肉抖動了幾下。但嘴並沒有動。
「有人在後山的松樹林裡看到溫淑花進了你家的後院,後來又在東廂房的窗戶外面聽到你和這個女人說話的聲音。」
「這——既然——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那我就不瞞你們了,我確實和溫淑花有關係。」
堡壘終於被攻克了。
「有多長時間了?」
章國森低頭不語。
所有人都在等待。
章國森抬起頭來:「有——有十幾年了。」
「十幾年了,現在還有關係嗎?」
「有。」
「鍾木匠和溫淑花是什麼時候到小鬼溝來的?」
「大概是解放前,具體時間不記得了。」
「他們是從哪裡來的?」
「我只知道他們是逃難來到此地的。」
「鍾木匠知不知道你和溫淑花之間的事情呢?」
「不知道,他整天在外面跑。」
刑偵隊從章國森口中得知:章國森家的房子就是鍾木匠蓋的,在此期間,溫淑花經常來幫忙,正所謂饞貓鼻子尖,溫淑花的姿色,很快引起了章國森的注意,他很快就和溫淑花勾搭上了。
不僅如此,鍾木匠的老婆還成了章滿圓的乾娘——鍾木匠自然成了孩子的乾爹,溫淑花還和阿香成了姐妹,阿香一直都不知道,鍾木匠的老婆和自己的丈夫始終保持著一種不正當的關係。在她回娘家的那些日子裡,溫淑花會跑到章家來填補阿香的空缺。
那麼,這是不是鍾木匠刻意安排的呢?章國森沒有提供任何情況。陳皓也沒有繼續追問。章國森整天陶醉在女人的溫柔鄉里,嗅覺也變得遲鈍了很多,貓在吃魚的時候,對其它東西是不感興趣的。狗在啃骨頭的時候,注意力全集中在骨頭上。
「你送了一件首飾給溫淑花,是一件什麼樣的首飾?」
「這——」
「請你如實相告。我們的同志正在溫淑花的家裡,我們希望能從你的嘴裡面說出來。」
「送——送了一個玉珮。」
「什麼樣的玉珮?」
「上面有一隻鳳凰和一條龍。」
又是鳳凰造型,還添加了龍的內容。
「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呢?」
「我當團長的時候,地方上的人孝敬的。」章國森應答自如。
「地方上的人——他們都是一些什麼人?」
「地方上的土豪劣紳。」
「回到楊柳村之前,你的部隊駐紮在什麼地方?」李雲帆想到了溫淑花和鍾木匠說的話。
「在——在北方。」
「具體在什麼地方?關於你當兵的事情,你的檔案表裡面難道沒有涉及到嗎?」
「具體在什麼地方,我確實不知道。」
「是不是在北平?」
章國森一下子成了啞巴。
「請你回答我們的問題。」
「是——是在北平。」
「在北平什麼地方?」
「我們駐紮在北平郊外的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我們的部隊到那裡時間很短,後來,我就回來了,到底叫什麼地方,我不知道。」
李雲帆心裡跟明鏡似的,章國森一定知道這個地方。知道,卻說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