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嫁到 第八章
    阮齡娥心一跳,不明白他怎會知道這件事情,臉上還是淡漠的,卻掩蓋不住眼底的心虛。

    「哪有!」

    見她還死鴨子嘴硬,孫紹鑫懶得跟她周旋下去,直接把東西從懷裡拿出來,讓她直接看證據。「沒有?那這是什麼?」

    阮齡娥一見那玉珮,就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謊被拆穿了,但是轉念一想,既然各自都拿回訂親的信物,那東西就是她的,她要怎麼處置都隨她的意,又何必要向他稟報?!

    「我是拿去當了,但那又如何?我們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這東西是我的,我自然有權利拿它去典當換錢。」

    「好一個橋歸橋、路歸路!」孫紹鑫在她伸手想把東西拿回去時先出手把東西收了回來,挑了挑眉看她,「只是這怎麼說也算是兩位長者的遺物,就這樣拿去當了換錢似乎不大好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自從他一聽到風俊祈說阮齡娥把東西拿去換錢時,他心中就閃過一抹不是滋味的感覺,才讓他現在忍不住說出這番話來。

    他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但她有必要這麼急著要橋歸橋、路歸路?他就當真那麼糟得讓她避如蛇蠍?

    「我爹會體諒我的。」對此,阮齡娥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但還是嘴硬的說出反駁的話。

    話一說完,突然陷入沉默的氣氛,莫名地,她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錯事,但心中又有另外一個聲音說她並沒有做錯,畢竟若一開始她沒有那用玉珮得來的銀兩,她怎麼去置辦那些東西、買那些菜去擺攤?

    萬事起頭難,這是她爹曾經教過她的話,她只是想了一個自己能做到的辦法讓這個起頭不會難得如登天罷了!

    一邊想著,她一邊仔細的看著他,忽然發現眼前的男人在消去那口語的張揚、在斂下了那魯直的霸王性子後,他並沒有像她曾看過的那些敗家子一樣眼神不正,還有做事陰險,相反的,他濃眉大眼,看起來十分俊朗,甚至隱約還帶著一點英氣,沒有半點流里流氣的味道,身穿天青色的袍子,看起來甚至還有一點讀書人的氣息。

    她對他會有印象的改變,或許是因為他今天出手救了她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他今兒個雖然被她又抓又撓,卻還是不發一語的幫她整好了骨頭的緣故?

    她不明白,也有點不太想明白。

    她原本曾經期待過自己的未婚夫婿是很好的,但在見到他的第一天,他那傷人的話便讓她所有的期待就像個泡沫一樣,被無情地戳破了。

    第二次見他,他縱容的讓自己的朋友拿她當調笑,又說了那樣的話,她那時候只覺得這人真是沒救了,又覺得自己以前竟會對這樣素未謀面的人抱有期待,實在傻得好笑,再聽見他一個月都不回來,卻打算流連在外頭的紅粉知己處時,更是覺得自己當初的想法太過天真。

    然而,才一個月後,當所有人都無法依靠、當自己孤立無援時,卻是這個人一個人站了出來,像是她曾經想過夫婿該有的模樣般,以有擔當、可以依靠的面貌站在她面前,她那一瞬間有些恍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後來她發現自己並沒有認錯,發現原來那個男人真的為她擋下了那些污辱時,她更是真有點迷迷茫茫的,若不是弟弟的痛呼喚回她的神智,或許她還會在那傻傻的發著楞。

    一個人怎能有這麼多面貌呢?阮齡娥第一次覺得疑惑了。

    在她陷入沉思的同時,孫紹鑫也正想著同樣的問題,只是他想得更多的是——

    就這樣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到底是怎麼以為她自己能夠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以為自己可以扛下所有的事情?

    就連剛剛明明已經痛得臉色發白了,卻除了一開始的痛呼聲外,後來連哼都不哼,甚至剛剛他那樣扛著她回來時,明明才一落地她都作勢欲嘔了,卻還是強忍著,忍到即使滿臉通紅也不開口求一聲饒、示一聲弱,這樣的小身板到底是如何支撐這過人的骨氣和傲氣的?

    是因為這樣的小姑娘和他曾經見過、聽過的姑娘們都不一樣,才讓他對她除了無奈和懊惱外還有股淡淡的憐惜?

    這糾結的情緒讓他心緒煩亂不已,猛一抬頭,卻看見她也同樣看著他發楞,不由得呆了的兩人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對方,直到一陣敲門聲響起。

    「嘿!小二哥,今兒個送菜的來了!」

    「還有送肉的!」

    一陣又一陣商人的吆喝聲打斷兩人凝滯的相望,隨即彼此臉色都不大對勁的別過臉去,看著一邊不敢打擾他們的店小二俐落的開了門,然後招呼著夥計小田把東西一樣樣的搬了進來。

    看著那些肉啊菜的堆了滿地,孫紹鑫皺眉看著阮齡娥一路檢查食材,忍不住開口說道:「你的腿傷成這樣,不好好歇個十天半個月的話,別說好全了,只怕還會落下病根,你竟然還想著要去擺攤?!」

    阮齡娥也明白這重要性,但還是咬了咬唇,但強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若不去擺攤,別說要振興飯館了,就我們這幾個人連吃飯都有問題。

    「再說,這東西都送來了,也不能就這樣擺著,更何況現在賣的餃子多,晚上還請了兩個大嬸來幫忙包餃子,這些都是要銀兩的,怎麼能因為我腿傷的關係,說不做就不做呢!」

    孫紹鑫再度見識了她的倔強,忍住發火的衝動,低聲說著,「就為了那點銀兩,有必要把自己的腿給折進去?我說別做了,看缺多少銀兩我補給你!」他就是見不得她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聞言,阮齡娥猛地回頭,忍不住大聲的駁斥,「你補給我?!你是我的誰,要你補銀兩給我?更何況你能補幾天?你連個飯館都守不住,這東西可賣得好了,你能有多少銀兩補給我?!」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孫紹鑫臉上紅一陣自一陣,眼看就要發怒。

    話一出口,阮齡娥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卻又拉不下臉來道歉,而在看見他發怒的樣子,以為自己可能會被打,便瞪大了眼等著他下一步動作。

    孫紹鑫知道,不能說她說得不對,畢竟她不知道他也是有工作的,只是那工作他必須保密無法說出口,但是一個堂堂大男人,被一個女人這樣說得好像是只能吃軟飯的……實在讓他很不悅,但只能憋著心中的一股火,不能發出來。

    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最後直接扛起放在一邊的一大條五花肉,直接往後頭走去,在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時,回頭說著,「這肉是要剁成肉泥的吧?那就把一些要出力的活兒都給我做!你說得對,我是沒銀子,但是我有力氣,這些活我包了,你坐著休息就好!」

    店小二、阮齡年、小田三人都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視線全都看向了阮齡娥。

    她也傻了,就這樣沉默的看著他一步步往後頭走去,心中像是有一塊小角落慢慢塌陷了下去。

    其實擺攤子的活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最多的就是一些前期的準備工作,例如剝餡料還有熬骨頭湯,而後者要不斷的守著爐火,尤為辛苦。

    這些活很多都是阮齡娥自己來的,不是她信不過其他人,而是店小二哥每天要做的活也不少,弟弟的腿不方便,早上收錢算帳就已經夠忙的了,這晚上怎能不讓他好好休息,所以這些活計通常都是她自己包攬了下來。

    也是直到最近小攤子的生意越來越好,她一個人真的忙不過來,才請了兩個大嬸幫忙包餃子、一個小田幫著出攤收攤。

    但就是這樣,她身上的工作也沒輕鬆到哪裡去,尤其每一天要剩那些餡料加上要拌料,常常讓她躺上床時,差點連手都舉不起來……

    只是……阮齡娥看著現下正站在灶前拿著把大菜刀,不斷剝料的孫紹鑫,忽然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似乎很有男子氣概。

    一冒出這種想法,她忍不住垂下頭,企圖遮掩自己臉上紅得發燙的羞澀。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一個黃花閨女看著男人發起了花癡,要讓人知道了還不笑她不知羞!

    孫紹鑫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認真舉著兩把大菜刀,左右開弓的在站板上劃著肉,不過一下子,額上就已經冒出一些細汗來。

    可他剁著剁著,在看向一邊還沒有處理的東西時,忍不住也分神想著。

    這些日子以來,這麼多的東西就全靠她一個人舉著把沉甸甸的大菜刀忙著,而且還要忙著拌料和包餃子?!

    他回想起剛剛他攙著她的時候,碰到的那大概不比竹竿粗上多少的手臂,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如果不說,大概不會有人知道這些工作有多麼累人,更不用說外頭那兩個根本不會踏進廚房,頂多知道她在忙,卻不明白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在準備這些東西吧!

    一邊想著,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對這樣的她又出現了心疼的感覺,這讓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人也有點傻住。

    心疼?他剛剛是在心疼後頭那個嘴巴倔強得要死的小姑娘?!

    他是怎麼了?難不成他還真的對她……動了什麼念頭?!

    這個想法讓他嚇了一大跳,握著刀的手差點一滑,把自己的手也順便製成肉醬,他趕緊凝了心神,急忙抓住刀子的把手才免去危險。

    他的異樣自然沒瞞過就坐在斜後方的阮齡娥,她從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站起來,「累了?先喝杯茶再繼續吧。」

    他見她要起身,連忙丟下手中的東西,直接走到她身邊接過杯子,「哪能做這麼一點活就累了?不過是手裡出了點汗,刀子差點滑了手罷了。」

    阮齡娥點了點頭。她常做這工作,自然明白這也是偶爾會有的情況,便從自己身上掏出一塊巾子遞給他,「不嫌髒的話先用我這巾子擦擦吧,要不先休息下比較好。」

    孫紹鑫看著她拿出來的巾子,上頭甚至沒有半點繡花,白白淨淨的就這樣拿在她手裡,他只楞了下,很快的從她手裡接了過來,「這巾子我等等用完再還給妳。」

    見阮齡娥又點了點頭,不作聲,他不知該說什麼,將巾子隨手放到自己身上收著,沒等她說話,就又站回灶台前,拿起刀子咚咚咚地剁起餡料。

    看著他沉默安靜的背影,在一片規律的聲音中,阮齡娥說出自己悶在心中許久的話。「其實你可以不用幫忙的,我們之間可是有賭約的,你今兒個幫了我,對你來說不是不利嗎?」

    他連頭也沒回,眼神祇專注的看著站板上的東西,手依舊規律的抬起、揮下,「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可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人,你都瘦得像跟豆芽菜一樣又傷了腳,卻還硬要做這些活,這我可看不下去。」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著,「再說了,你本來就是要來投靠我家的,現在卻用那賭約說要重振我家飯館,我就是幫點忙也不算什麼,那晚上我說的就是一堆混帳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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