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睡了悠長的一覺,我一睜開眼便看見陰如擔憂的臉。
「捨得醒了嗎?」輕拍我的胸口,陰如嬌嗔著。
搖了搖頭,甩開那些似曾相識的夢境,我費力坐起身子,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裡似乎是一間農家的平房,潔白的牆壁和乾淨的水泥地面給人很清新的感覺,正對著床的窗戶上擺著兩盆小太陽花,開得甚是旺盛,感覺有種春天的來勢。
「這是哪兒?」我木木的問。
「你沒燒糊塗吧?」冰涼的手指探向我的額頭,寒得令我一縮,陰如鬆了口氣說,「你高燒燒了三四天,可把人嚇壞了!」
「我發燒了嗎?」大腦裡彷彿真的很沉重,難怪覺得全身無力,原來是大病了一場。
陰如起身走向門口,那裡有個臉盆架,她擰乾了毛巾替我擦了擦額頭,將毛巾搭好後,看了看窗外的天氣說,「你再休息兩天咱們就該啟程了。」
「去哪兒?」
「去你該去的地方!」
我翻了翻白眼,最討厭她說這種深奧的話了,老是讓我摸不著頭腦。
「去天之涯地之角,深月已經去那兒等著我們了。」陰如一反常態的解釋了她的意思,呆呆的望著她,我怎麼覺得她有些脫胎換骨?
日子往往很容易打發,我在床上躺了兩天後終於有了力氣,感覺可以行走便起身到院裡活動筋骨,迎面撞上個女人,險些將我彈向地面。
幸而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於是我笨重的身子才不至於落地,也借此看清楚了她的臉。
杏目桃花,眼波流水,好一張碧臉凝目啊,只是這張臉似乎有些熟悉。
我正在疑惑時,她忽然說了句,「沒想到兩百年後能夠再見到你!」
大腦一震,我仿似呆了一般,這女人,這女人似乎是夢裡見到的妖精——雲裳!
「是你?你還沒死?」我連連退了三步,雙目圓睜。
翩然一笑,她捋了捋額前幾綹秀髮說,「你明知道我不是人,怎麼可能死呢?」
「那你還留在人間幹嗎?」
「留在人間自有我的道理,小安,我和陰如是好朋友,所以你不用害怕我!」雲裳的話令我放鬆了戒備,看著她如花似玉的臉,我歎道,「原來夢裡的事全是真的,只不知靜官後來怎樣了?」
「怎樣?她是俠女,結局自然不甚美好,就在前面的山頭,她和妖王雙雙埋於冰雪之下,結束了彼此的生命!」
我順著雲裳的目光看去,透過窗處隱約可見一座高聳的山峰,此刻因是清晨,所以雲霧繚繞,仿似天山之脈。
難道,那裡就是靜官和剎血埋藏的地方?
我的頭忽然一陣陣暈眩,連忙扶住門檻,才僥倖站住了身形。
「前世的事不必多想,越想越頭痛,我帶你去看你的朋友吧。」雲裳輕輕在我肩頭一拍,一股暖流立即貫通全身,方纔的不適馬上消失無蹤。
狐疑的跟著她來到隔壁的房間,一臉蒼白的水默晗正安靜的躺在床上,氣息似有似無,仿似奄奄一息。
我一慌,快步奔過去,一邊關鍵的喊,「他怎麼了?為什麼還沒醒?」
「他失血過多,若不是陰如以妖氣替他續命,只怕他早已……,」
「那他會不會死?」
見我如此焦急,雲裳噗嗤一笑道,「看你緊張得,他已經沒事了,不過若沒有我的仙丹靈藥救他,恐怕神仙來了也拉不回他的魂。」
「真的?」我鬆了口氣,感激的衝她點點頭。
水默晗,如果你為我而死,我將終生愧疚呵!
輕輕撫了撫他額前的髮絲,他為我擋刀的情景映現腦海,一時心頭充滿感激和慚愧。
為了我,他付出太多了!
一念之至,一滴熱淚滾落在他臉上。
一雙手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卻虛弱無力,水默晗睜開雙目,乾裂發白的嘴唇吐出幾個字:「不許哭!」
鼻子一酸,眼淚越發肆無忌憚,猖厥的往下滾落,我忙轉面拭淚,卻被他拉開手臂,用他冰涼的手替我輕擦淚痕,悠悠地說,「說了讓你不許哭,你越哭我心裡越難受知道嗎?」
點點頭,我強顏歡笑說,「好,我不哭,不過你快點好起來,你還要保護我呢!」
他重重點頭,露出個歡愉的笑容來。
「小安,你跟我來一趟!」陰如的聲音才從身後響起,我的身子便飄然而起,飛速離開房間。
「去哪兒啊?」我死命去拽陰如的手,她飛行的速度實在太快,風刮在臉上刺骨的疼。
「讓你走就走,別廢話,冷碧的人來抓我們了!」
「啊,那水默晗怎麼辦?」
「有雲裳照顧他沒事,何況虎毒不食子,他是國師的兒子,不會怎麼樣,倒是你,他們已經殺了格殺令,凡是妖族見到你格殺勿論!」
我心裡一寒,再也沒有甩開她的勇氣了。
前面一暗,雲裳指給我看的山峰就在眼前,陰如驟然停下,沉聲道,「不好,前面是山妖的地帶,咱們得繞路走!」
我還來不及回過神,她已拉著我直往右方飛。
天空傳來「砰」的響聲,驚起無數山中鳥獸,我心裡一跳,還來不及問就見黑壓壓數十人將我們團團圍住。
「陰如,你別想逃了,國師可是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你們,想去天之涯地之角,作夢!」為首的一人全身黑衣黑面,只留了一雙泛紅的又眸瞪著我,彷彿餓極的狼群等著食物來臨。
陰如將我拉到身後,冷然道,「山妖,就憑你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想阻止我,恐怕也是作夢!」
「我們自然攔不住你,可是這一路上有四位妖使阻攔,你以為憑你一人之力能夠連闖四關?癡人說夢,哈哈……!」
陰如的臉色沉下去,手中長鞭卻已靈蛇般出手,直指山妖頭領。
於是,一場廝殺又在我眼簾展開,慌亂中,我聽見陰如大喊,「小安,這一關由我拖住,你快往前衝,前面有人接應!」
我心裡一跳,恐懼油然而生,前面,前面不是有三位妖使阻攔嗎?那我如何能過去?
正在猶豫間,一條人影將我拉住,直往前奔。
風聲呼嘯,她的臉清晰映在我眼前,是沉月!
「你沒事了?」我欣喜若狂,有她在,我是否會安全一些?
沒有回答我,沉月的臉冷得像冰。
越過那座山頭後,前面一望無限的草原令人心裡一寬,感覺輕鬆許多。
「別以為我們逃過了大難,前面還有三關,我最多只能護送你到第三關,剩下的路由你自己去闖,沒人能幫你!」
她的話又令我跌到了無窮深淵,一想到要獨自面對諸多妖怪,我心裡一陣陣發毛。
正在這麼想時,無數樹根樹籐破空飛來,有靈性般纏向我和沉月。
連忙提氣,沉月忽然推了我一把,身子便急飛出去,摔在十米遠的地方,而她則左閃右避躲避樹籐的纏繞。
從地上爬起來,我正不知所措,便聽見沉月大喊,「你還等什麼,再不走是要陪我一起死嗎?」
連忙發足狂奔,一口氣竟衝出了十幾里地。
前方現出一片湖水,湖面清如明鏡,我停下腳步,重重喘了幾口氣,駐足湖邊剛想用湖水洗把臉,湖水忽然波浪翻騰,海嘯般發出雷鳴巨響,眼見一簾湖水翻起向我壓來,我袖中飛出困仙索,直奔浪頭。
湖水忽然消失無蹤,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被困仙索牢牢纏住,一動也不能動,腥紅的眼眸卻瞪著我,仿似想將我吞掉。
「你是妖之使者?」心跳猶未平復,我戰戰兢兢的湊近她問。
「是又如何!」狂叫著張開血盆大口,我嚇得拔腿便逃。
身後還不時傳來她的怪叫聲,只聽得我毛骨悚然,連頭也不敢回。
不知又奔了多久,感覺全身都似虛脫後,我倒在地上,任由四肢平攤在草地上,一動不動的仰望著藍天白雲。
三關,似乎是過了三關,最後一關會是什麼?
山妖、樹妖、水妖,第四位使者會是什麼妖怪?
我正在猜測,正對著我的天空忽然飄來一朵白雲,雲朵白似棉絮,並流動出各種形狀,時而似山,時而似樹,時而似水珠,最後變成一張笑臉,看得我忍俊不禁。
突然,笑臉以極快的速度直往下墜,眼看就要壓到我身上。
一骨碌爬起來,我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箭一般射出去,那朵雲便重重摔在地上,發出砰然巨響。
我好奇的回頭,只見那朵雲似人一般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撫胸口,一邊嘮叨,「還說是個凡人呢,跑得比兔子還快!」
「你是第四位妖使?」我的腳突似被釘住一般再也無法移動,只好底氣不足的問她。
「你還有些聰明嘛,不似他們說的蠢笨如豬!」伸了伸四肢,笑臉漸漸化為人形,白髮飄拂,面容更白,仿似白髮魔女。
我翻了翻白眼,歎道,「唉,最終還是逃不過你們的手心,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哈哈……,」她仰天一陣狂笑道,「你倒有些意思,我自然是要將你千刀萬剮,否則怎能消除國師的心病?」
她手指一晃,手心忽然握了一把鋒利無比的水果刀,刀峰在陽光照射下還放出陣陣刺目的光芒。
我的瞳孔一陣陣收縮,心也直往下沉。
完了,最終還是躲不過妖怪的追捕,小安,你命絕於此啊!
閉上雙目,我正想等死,雲妖忽然發出一聲慘叫,我一睜眼便感覺無數殺氣撲面而來,她身後似乎隱約現出一道道暗影,既像一條條緊密相連的人影,又像忍者般的武士,以飛快的速度繞著她移動。
是幽冥使者!
我心頭一喜,忽然記起這是保護地藏王的幽冥使者,他們怎麼會來這?
雲妖發出低低的嘟囔聲,「該死!」她試圖衝出去,卻一次次被那些暗影撞回來,眼見無數寒光掠起,暴雨般砸向雲妖的身子。
砰砰砰砰,無數巨響後,雲妖已如一癱軟泥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行動。
唰唰唰,暗影倏然消失,一切恢復如常。
我挪了挪僵硬的腳步,向天空拱了拱手道,「多謝地藏王出手相救,安子穎感激萬分!」
天空一平如洗,雲層裡卻傳來地藏王慈善的聲音,「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