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豎起耳朵準備聆聽陰如的故事,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源,似乎是鐵鏈舞動的聲音,陰如的臉色變了,急步走到窗前看了看,眉頭緊鎖。
「怎麼了?」我不解的問。
「幽冥鬼使來了,你一定要鎮靜!」
我大驚失色,三姨婆的故事浮進腦海,那個深不可測,神秘兮兮的使者竟然要來抓我了,難道我真的大劫難逃?
雙腿開始發抖,我慌慌張張的到處張望,一躬身窩進床底。
「小安,你必須鎮靜,無論你藏在哪兒都不可能躲開他的視線,他是神的使者!沒想到我的結界仍然沒能阻止他,沒辦法,只好拚一拚!」陰如一把將我拉出來,強行按在書桌前坐好後說,「你看書吧,這樣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只要你若無其事他便不會懷疑你,因為他不會傷害人類!我想辦法引開他!」
「你別走,我好害怕!」我急得要哭了,扯住她的手不肯放。
「不行,我跟你在一起他會更懷疑,你好自為之吧!」話未說完人已消失蹤影,剩下我一個人在這幢靜得令人窒息的房子裡!
手忙腳亂的從抽屜裡翻出一本雜誌,我強迫自己投入文章的情節裡,偏偏腦子裡亂如漿糊,毫無頭緒。
門外傳來極其輕微的聲音,彷彿風掃落葉聲,但我知道他來了!
背後似乎有雙如炬的眼睛四下搜索,半晌後落在我身上,久久不肯移開。
心裡不停的打鼓,我的手不由自主的翻了一頁,呼呼聲突兀的令人心驚肉跳。
死一般的寂靜後,背後的眼睛消失了,他終於走了!
我長吁了口氣,一摸手心全是冷汗!
突然,鏈條飛舞聲從身後傳來,我本能的縮起身子,一根鐵鏈從我頭頂飛過,直嚇得我汗毛倒豎。
回頭看著若隱若現的黑色暗影,我的臉色瞬間蒼白。
黑影的眼睛閃出一絲綠光,手臂輕揚,鐵鏈便以迅雷之勢飛過來纏住了我的腰,並越勒越緊,恐懼使我瞳孔收縮,心臟狂跳不止,完了!我要死在他手裡了!
「神使大人,請手下留情!」陰如的話適時響起,我腰上的鐵鏈沒有繼續收縮,我才得以吸口空氣。
「大人,她不是普通人,肩負著除妖降魔,搭救蒼生的重任,敢請大人放她一馬,它日我自會登門謝罪,向地藏王解釋一切!」陰如的表情很凝重,我從未見她如此嚴肅過。
幽冥使者沒有說話,彷彿在思慮什麼,片刻後才發出沉重的聲音說,「生死有命,你阻撓她墮入輪迴,他日必遭到譴!」
陰如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卻仍露出個笑容道,「小妖明白,可小妖所做的一切無愧於心,對得起天地良心,上天自會憐憫!」
幽冥使者哼了一聲,我腰上的鐵鏈便蛇般游回他手上。
「恭送大人!」陰如衝門口躬了躬身,眼前的暗影便化為無有。
我虛脫的滑在地上,直喘粗氣,如果真的被他抓住,或者可以轉世投胎,未嘗不是件好事呢!
「小安,你要明白,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肩負重任,所以……。」
「究竟是什麼重任?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抬頭盯著她,我的語氣有些生硬。
陰如怔了怔,似是沒料到我的情緒愈來愈大。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賭氣的別過頭,我將腦袋埋在手窩裡,不再給她機會解釋!
半個鐘頭的僵立後,房門咚的被人撞開,我一抬頭便看見深月抱著個女人衝進來。
「萁蕙……!」急步衝上前,我問,「她怎麼了?」
「先想辦法救她!」深月臉色很差,衣袖上還有撕破的痕跡,看來是跟別人打過架。
我追著他到床邊,只見萁蕙安靜的躺著,臉色卡白。
「到底怎麼回事?」我的胸口膨脹得快要爆炸!
「是狼妖……他想殺人滅口!」深月遲疑著看向陰如說,「你不該再姑息他了,是時候收服他!」
陰如的臉色變了,冷冷的說,「我的事不用你管!」
深月眼中寒光閃過,卻終於沒說什麼,集中精神將手掌按在萁蕙額頭上,一陣金光傳遞,萁蕙的臉色漸漸好轉。
我只顧關心萁蕙,卻沒注意陰如臉色十分難看,轉身去了。
大約一刻鐘的工夫後,萁蕙悠悠醒來,睜眼看見我很是詫異。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我只能倒杯開水遞給她喝,看著她精神好轉才舒了口氣。
「我先出去!」深月看了看我,起身離開。
房間裡只剩下我跟萁蕙,看著她一臉狐疑,我只好說,「其實……其實我是小安!我現在附在這幅軀殼裡!」
「你怎麼能附在別人身上?」她更疑惑。
「我……我死了!」
說這句話時我竟不是非常難受,看來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小安,你不是開玩笑吧?」萁蕙的眼睛瞪得滾圓。
「真的!我已經是鬼!」
我的肯定使萁蕙淚水迸流,一把抱住我哭著問,「小安,為什麼會這樣?是誰殺死你的?」
聽到她的哭聲,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原來只是自欺欺人!
「沒事,他們會想辦法救我的!」我安慰著她,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相信還能夠還陽!
樓下忽然傳來爭吵聲,我推開萁蕙,囑咐她好好休息後溜出房間。
躲在二樓的樓梯口,我聽見深月的聲音,「你一再姑息養奸,遲早會被狼妖害死!」
「我的事不用你管!」陰如的語氣冷得令人顫抖。
「你以為我很想管你?我看那隻狼妖遲早會投靠妖使,到時候一切都晚了!」
「不會的,他答應我不會助紂為虐!」
「可你就任由他危害人間?你知道他殺了多少人嗎?」
陰如沉默了,深月接著說,「剛剛若非我去得快,只怕小安的朋友已經被他吃掉,難保他哪天不會吃掉小安!」
「我不會讓他傷害小安,你放心!」
「我怎麼放心?就因為狼妖愛慕你,你便任由他胡作非為?」
我吃了一驚,原來秦南毅喜歡陰如,難怪他會聽陰如的話了。
「你不明白……,」陰如的語氣開始幽遠,「修煉的過程是艱苦的,我們經常會遇到捕蛇的人類,狼妖一直守在我身邊,整整五百餘年,他對我有情有義,我怎能對付他?」
「好,你不肯收他,將來小安一定會收他的!」
我探頭去看深月,他臉色通紅,看來很是激動,而陰如則沉穩的坐在沙發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深月,人類追求的東西有不一樣,我們妖難道不是?我們嚮往修成正果,狼妖他則嚮往人間享樂,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可他終究對我有恩,我縱然不愛他也不能傷害他!」
深月冷哼一聲,轉身走向樓梯,我連忙回到房間,思緒卻有些亂。
他徑直走到我跟前,扶著我的肩膀說,「小安,朱麗雅是不是找過你?」
我點頭,他怎麼問起這個。
「陰如有沒有幫她?」
我搖頭。
「朱麗雅為了洩恨殺了很多人,狼妖怕她把事情鬧大所以想要除掉她,所以她就找到你朋友,結果險些害了她!」
我知道他說的是萁蕙,所以又點頭,但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表達什麼。
「本來我不贊成你現在還管其他人,可……可我知道這是你的性格,改不了了,前世如此,今生亦是!」深月長歎,「雖然我不能保證一定令你還陽,可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受傷害,知道為什麼嗎?」
我又搖頭。
「因為這是命!前世你從獵人手上救下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注定為你而死!」
我驚得跳起來,一把摀住他的嘴說,「不許你說死,你不能死!」
深月推開我的手,溫柔的笑說,「我起初不相信你就是我的恩人,可爸爸說我欠你的必須還給你,否則永遠不可能修成正果,沒想到跟你交往下來才發現你的優點。知道嗎?你雖然很八卦,但心地善良,很在正義感,真不愧是驅魔天師的後人!」
「什麼驅魔天師?」
他吐了吐舌,沒打算回答我的問題,一旁雲裡霧裡的萁蕙急忙插嘴,「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多事,快休息啦!」狠狠拍了拍她的頭,我巧笑嫣然。
忽然,一道暗影穿牆而入,只驚得我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深月警覺的將我拉到身後,指著來人問,「你想幹什麼?」
「小安,我要見你一面!」虛弱的聲音那麼熟悉,我衝上前想要扶他,卻只抓住了空氣。
是周俊逸,他的聲音淒哀得令人心碎!
「我馬上就要解脫了,雖然沒有殺死他,我卻讓他很難堪!」周俊逸的臉漸漸清晰,卡白如雪。
「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去找他?」我心裡難受之極,雖然恨他,卻沒想到他會落得如此下場!
周俊逸淒然的笑著,眼神一如往常溫柔,「小安,你保重!我終於解脫了!」話未說完,他的下身已化為輕煙,並逐漸上升到胸口,頭部,眼看他的最後一根髮絲也飄上半空,我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身後傳來萁蕙的尖叫聲,等我回頭她已經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