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已經籠罩了我的頭頂,彷彿烏雲壓住了天空,我緊張的近乎呆滯時,陰如尖叫一聲,纖腰細扭下竟然現出了原形,同一時間,她嘴裡噴出一口青霧飄向我父母,只瞬間他們便已昏睡過去。
「你也想跟那只九尾狐一樣,回深山繼續修煉嗎?」宋智仙仰天狂笑,神情囂張得令人厭惡。
陰如一甩尾巴,樹籐般的蛇身飛出去將他緊緊纏住,只勒得他眼睛發直,面如土色。
「小安,快殺了他!」
陰如的話仿似命令,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量,衝向病床邊的小櫃子,抓起水果刀便刺向宋智仙的胸膛!
「啊!」
淒厲的叫聲險些震破我的耳膜,宋智仙的神情怪異得令人害怕,我睜著滾圓的雙目看著他的臉漸漸腐爛,泥巴似的一層一層剝落後,一股刺鼻的臭味竄進鼻腔,腥得令人作嘔!
「哈哈……,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殺了我?你們殺的只是死屍而已!」天花板上傳來宋智仙的聲音,我還沒來得及抬頭,陰如的蛇尾已經閃電般甩向天空。
啪!
響亮的聲音後,病房彷彿山搖地動,晃得我頭暈目眩,耳邊卻傳來陰如痛苦的呻吟。
「你怎麼了?」我撲過去,見它的尾巴上裂開道血口子,正冒著殷紅的血,直嚇得冷汗淋漓!
宋智仙的影子映在牆壁上,卻不似先前的狂妄,顯然他也受了傷,所以沒再攻擊我們。
「絲絲」聲響,陰如的蛇信子舔了舔傷口,暫時止住流血後,貼著地板快速游向牆壁。
「你還來?」宋智仙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驚恐,眼見他即將消失,陰如又是一甩尾巴,打在他的背上。
「啊!」負痛的他回頭憤憤的看了我們一眼,突然失去蹤影!
我長吁了口氣,剛想緩解緊崩的心弦,陰如忽然衝我狂喊,「快回你的肉身,他一定去找你的肉身了!」
什麼?
我腦子一嗡,顧不得多想便衝出房門,臨走時回頭一瞥,陰如的蛇頭重重倒在地板上!
風聲呼嘯,我緊張得快要崩潰,一路順風狂奔,我但願那座寺廟能夠保護我的肉身不被宋智仙侵襲!
院牆在望,我欣喜若狂,俯衝下墜的一瞬間,有個鬼鬼祟祟的男人趁人不備將我靜坐的身子拖向榕樹後,而深夜裡的寺廟已經毫無人煙,只是飄著股濃濃的檀香味。
我顧不得多想,一頭衝回身體裡。
短暫的暈眩後,我推開猥瑣的男人喝問,「你幹什麼?」
他一愣,繼而咧開嘴笑說,「你速度蠻快嘛,既然趕了回來,也好,等我殺了你再借屍還魂!」
語音剛斷,鐵鉗般的手指已經掐向我的脖子!
賭一把!
我猛地往後仰倒,雖然重重地倒在水泥地上,痛得金星亂冒,卻總算躲開了他的魔爪!
爬起來後,我發足狂奔,直衝向寺廟裡的殿堂。
碩大的觀音像出現在視野裡,我仿似渾身解脫般趴在神案上,思緒紊亂。
「我現在不是鬼,它嚇不倒我!」緊追而來的宋智仙步步逼近,縫隙似的眼睛緊盯著我,彷彿我是他的獵物一般。
站穩身子,我指著他的鼻子,擲地有聲的說,「你繞亂人間秩序,害死村支書和我舅舅,天理難容!」
也許是我說的話鎮住了他,一刻鐘的怔立後,他看著我,眼神幽深,「我已經不能回頭了,可我的仇還沒報,等我報完仇再來找你!」
他忽然轉身狂奔,我想起他說的話,暗叫一聲「糟糕」,正欲去追時,榕樹後忽然傳來陰如的嬌喘聲,「讓他去吧,姓羅的應有此報!」
「你沒事了?」我喜出望外的將她挽住,可接觸到她的臉時,不自禁的抽了口冷氣。
她的臉鐵青得怕人,仿似蒙上了一層青苔,尤其是忽隱忽現的蛇頭令我汗毛倒豎!
「小安,我恐怕支持不下去了,你連夜趕回去找月老,求他幫忙對付……,」她的聲音漸漸微弱,我的眼膜完全濕潤,是感動的淚,「以後你要學會堅強,不能靠依賴別人生活,你已經長大了……!」
「我知道,你快走吧,」我泣不成聲的推了她一把,眼看她的身影百葉窗似的消逝,我擦了把眼淚,挺起胸膛直奔火車站。
站台上的人並不多,等待火車來臨的那一個鐘頭,我想了很多很多,從陰如的出現到現在,我知道自己的人生歷程已被改寫,不能單靠別人的幫助繼續下去,我得學會獨立,學會堅強!
車廂搖晃著,我看著窗外濛濛亮的天色,呵欠連連,折騰了一夜,睏倦和疲憊在所難免!
前面是個小站,火車緩緩停下了,我掃了一眼空落落的車廂,繼續趴在桌上小睡。
夢裡,宋智仙仍肆無忌憚的追殺我們,眼看深月和陰如都現出了原形,鮮血淋漓,我驚出一身冷汗。
「你還睡得著覺?」身旁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我睜著迷濛的雙眼打量他,泛黃的皮膚,粗眉細眼,完全陌生的一張臉,不是跟我說話吧?
繼續趴下,我才打算繼續睡覺,他忽然又說,「你真睡得安心?連你父母的安危都不顧了?」
我一個激靈坐起來,仔細盯著他的眼睛,幽黃的瞳孔深處分明閃爍著熟悉的殺氣,是宋智仙!
我險些窒息,不由自主的往裡縮了縮,顫聲問,「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知道嗎?我報仇血恨了!」他獰笑,並朝我坐近了些,他的腿挨著我的腿時,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肌膚一陣陣發麻。
我沒有說話,只是惶恐的四處張望。
「你不用看了,沒有人能夠幫你,他們都是凡夫俗子,你不希望他們受牽連的話,還是乖乖坐著不要動!」
我瞪著他,一言不發,手心卻濕答答的。
「昨晚真痛快,姓羅的從十五層樓上跳下來,和我一樣,血肉模糊,連臉都摔變了形,真痛快!」他哈哈大笑,引起附近乘客的觀望。
我乘他不備,悄悄從包裡摸出玉如意,三姨婆,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顯靈救我!如今,我只能靠你了!
「安子穎,你不想連累整輛火車的乘客,就乖乖的靈魂出竅,讓我上你的身,我會幫你好好照顧你爸媽的!」他湊近我的耳朵說話,吹出來的熱氣令我全身搔癢,難受之極。
「你為什麼一定要纏著我?」我的聲音顫慄不安。
「因為你不平常,你不是普通人,你竟然能夠靈魂出竅,可見你有非凡的本領,而且你也快死了,何不做做好事,成全我呢!」
我險些被他說的話動搖了,可低頭看見手心裡隱隱露出的綠色光澤時,忽然又清醒了。
不行!我不能讓他得逞!
猛地推了他一把,我發足狂奔。
幽深的車廂越跑越遠,似乎沒有盡頭,我不記得自己穿過了幾節車廂,可自己的腿卻來越重,如鉛塊般再也無力動彈!
靠在車廂間的過道裡休息,我累得氣喘吁吁。
「跑啊?繼續跑啊?」宋智仙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側,好整以瑕的看著我。
「你……,」我顧不得反駁他,只是不停的喘氣,等氣喘順了才瞪著他喊,「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一定要纏著我,你放了我好不好?」
「理由我不想再重複,我已經滿手血腥,不可能投胎轉世了,除了上你的身,我沒有其他出路!」他凶神惡煞抓住我的手腕,眼裡滿是幽黃色,就像野狼發現了獵物。
我忽然將玉如意貼在他的額頭,一陣綠光閃耀,他歇斯底里的抱頭狂喊,尖銳的聲音險些刺破我的耳膜。
慘叫聲聲,他發狂的想要摳下玉如意,誰知越摳越緊,眼看那道綠光就要嵌進他的肉裡。
攸地一聲,一道烏影飛離了小眼睛的身子,而綠光消失,玉如意也摔在地上。
啪!
清脆聲中,玉如意摔成了兩半,我心酸的將它捧在手心裡,淚如雨下!
三姨婆,對不起!
我面前的人影虛脫的倒在地上,半晌才掙扎著站起來,茫然四顧後問我,「這是哪兒?我怎麼在這兒?」
沒有回答他的話,我轉身返回車廂裡坐下,小心翼翼的用透明膠布將玉如意粘回原形,我心如刀絞。
我真沒用,連三姨婆留給我的玉都不能保全!
「你以為憑它可以對付我?」
花容失色的四下張望,我身邊卻並沒有人。
難道是幻覺?我捂了捂耳朵,以為自己神經過敏。
「安子穎,你飛不出我的五指山!」
宋智仙的聲音再次傳入耳膜,我愕然的站起,忽然發現整節車廂竟然空無一人,連剛才那個小眼睛也不見了!
冷汗沁了一身,我壯著膽子狂喊,「宋智仙,你出來!」
沒有人應我,可車廂的氣溫卻驟然下降,一陣涼風撲面而來,我冷得縮成一團。
突然,頭頂傳來颯颯風聲,我一抬頭便看見一團烏雲壓下,顧不得多想,我拔腿便跑。
前方的走廊越來越長,越來越窄,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兒了。
「你跑不掉的,還是乖乖站著別動!」
聲音離我越來越近,幾乎已經貼著我的後背!緊閉雙眼,我陡然停止奔跑的腳步,等死般迎向撲面而來的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