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窗!」杜嘉文衝上樓梯的時候,正好看到項曉窗身體一晃,倒在唐翔天的懷裡。
他的臉色頓時一變,心臟像是被烙鐵燙著了一般,腳步有一剎那的凝滯。很快又醒悟了過來,幾個大步衝過來,從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唐翔天手裡,一下子就奪過了項曉窗。
「曉窗!」他叫了一聲。
項曉窗勉強睜開了眼睛,掙扎了一下,卻發現渾身都沒了力氣。看著他,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嘉文,你來了。」
她的眼睛仍然黑白分明,看向他的時候,並沒有怨懟。四目相對,竟似恍如隔世。
他穿著淺灰色豎條紋的襯衫,還是昨天出門時的那一件,想來他為了自己也擔憂了一天一夜。領口的兩顆扣子,可能在打架的時候脫落,露出了精緻的鎖骨。
明明是一個大男人,可是他的肌膚,紋理細緻。
她幾乎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心臟的跳動,一下接著一下,卻失去了往常的鎮靜。那節奏,分明並不是勻速的。
「怎麼了?」他問,「冷嗎?」
項曉窗這才感覺出來,原來自己在顫抖。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胃部的疼痛,還是因為劫後餘生的激動。
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可是忽然卻沒有辦法說出話來,只是淚如泉湧,用手勾著他的脖子嗚咽。所有的擔憂和害怕,就這樣全部發洩在淚流裡面。
真奇怪,除了杜嘉文,即使絕望地蜷縮在雜物間裡,她也沒有流出一滴淚。她所有的淚,似乎都是為了他才流的。
杜嘉文沒有再說話,把她緊緊地擁在懷裡。因為用力,唐翔天能夠清晰地看到他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暴跳著。
「下面的人都打發掉了吧?」唐翔天懶洋洋地問,眼睛卻看著杜嘉文懷裡項曉窗。眸子裡的關切,讓杜嘉文忽然覺得不舒服。
「嗯。」他用一個字答應了唐翔天的問話,低頭看著項曉窗,「還冷嗎?」
「不,不冷了。」項曉窗放下一隻手,想要拭乾臉上的淚痕。
「回去吧。」他卻把那隻手又勾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襯衫的袖子,暫時充當了她的面紙,在臉上胡亂地抹過。
「我……」項曉窗的胃又是一陣抽搐,忍不住輕輕呻吟了一聲,額頭的冷汗繼續地冒了出來。
「胃痛?」杜嘉文有點緊張。
「嗯,是……我一直沒有吃東西……」項曉窗覺得委屈,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一萬遍地告訴自己要堅強,可是驟然看到杜嘉文的一刻,還是忍不住要哭泣。
「我送你去醫院!」杜嘉文回身就走,唐翔天卻一下子躥到了他們的前面。
「我先下去看看。」
「唐翔天……」項曉窗把臉側向他,露出一個溫婉的微笑,「謝謝你趕過來……我……」
「不用客氣,這些欺負你的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唐翔天頭也沒回,幾步就躥到了樓梯上,再一晃,身影就沒入了視線。
「曉窗……」杜嘉文低頭看她,忽然溫柔地展開了一個笑容,「對不起。」
項曉窗有些手足無措:「沒有啊,為什麼這樣說?我……我不要去醫院,只想喝一點熱熱的東西,應該就好了。」
「好,我帶你去喝粥。」杜嘉文答應了一聲,才開始舉步。因為唐翔天的聲音遙遙地從樓下傳來——「搞定了,你們下來吧!」
坐在溫暖的粥店裡,昂貴的粥連杜嘉文和唐翔天,都狼吞虎嚥地一連吃了兩碗。
「你們也沒吃飯嗎?」項曉窗張口結舌,記憶裡他們的吃相,是最優雅的一族,完全可以當紳士教育的範本。
「聽到你這邊情況不對,立刻趕飛機,哪有空吃飯?」唐翔天把第二隻空碗放桌上一放,才吁出了口長氣,「再來一碗生魚粥。」
穿著古典旗袍的小姐,早就看得呆了,答應的動作就慢了半拍。
「一直擔心你,找不到你的下落,吃不下。」杜嘉文淡淡地說,聲音低得只有坐在他身邊的項曉窗才能聽見。
心裡暖暖的,說不出的舒適。可是又有一種沒有來由的惶惑,彷彿帶著一種末世的悲傷,這樣溫暖的一瞬,只是一夕曇花,不知道可以留住多久。
「好些了嗎?」杜嘉文關切地問,唇掃過她的鬢髮。
「好多了,謝謝。還有——唐翔天,我不知道怎麼感謝才好。」項曉窗的臉微微一紅,因為他這樣的曖昧動作。
看向唐翔天的時候,又覺得格外的親切。似乎毫無理由,卻像是認識了他好多年一樣。
「自己人,不用謝。」唐翔天笑嘻嘻地接過了小姐手裡的粥,這一次的吃相,開始有了他往日的風度。
雖然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是他的眼神,似乎有著什麼秘密要呼之欲出。他的週身,明明是安靜著的,卻又覺得他的目光裡,含著憐憫和溫情。
項曉窗張了張嘴,竟然覺得心臟跳得有點脫出正常的頻率,不敢再問下去。
也不知道是喝下了一碗熱粥,還是杜嘉文的話,溫暖著她疼痛的胃,這時候已經緩過了氣來。
華燈初上,酒店的燈光一概用得有些幽暗,射在唐翔天的臉上,忽然模糊了輪廓。
「不要盯著別的男人看!」杜嘉文忽然捏住了她的手心,說出來的話,卻噴薄著熱氣,曖昧得讓她臉紅。
「我沒有,我只是……」項曉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唐翔天,才低下頭,專心地享用她的第二碗熱氣騰騰的魚翅粥。
明明是並不熟悉的人,卻總讓她覺得親切。她在想什麼呢?這樣的理由說出來,怕是又要讓杜嘉文打翻兩個醋瓶子才罷休。
「幸好你正打電話給我,不然的話……也許我被拋了屍都不知道。」項曉窗扯出一個笑容,變相地向唐翔天再次道謝,「對了,怎麼會想到打電話給我?」
「你托我查的事,已經有了眉目。」
「我托你……」項曉窗說了三個字,心臟就「咚咚」地跳了起來,困難地嚥下了一口唾沫,遲疑了一下,才問,「你是說,我的身世……你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