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歎息,像一把重錘,一下敲在了她的心上。
如果他沒有追上來,也許他和她,今生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吧?項曉窗不知道自己是懊惱,還是慶幸,心情複雜地看向他,一時沒有說話。
「你別聽她的,她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杜嘉文不明白她的意思,正要掀眉瞪眼,看著她蒼白的容色,頓時又軟下語氣。
「她沒有說什麼。」項曉窗疲憊地說了一句,倦意深濃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說什麼你會離開?」杜嘉文壓根兒不信,「她那張嘴,能把死人都說活過來,她會什麼都不說嗎?無非就是挑撥、詆毀……」
項曉窗忍俊不禁,睜開眼睛:「她是你的未婚妻,哪有人這樣說的!」
他到底當不當陳思嘉是未婚妻啊!心情卻因為他這樣的「詆毀」,而愉快了起來。
「這是事實。」杜嘉文聳了聳肩,看到她沒有忍住的笑意,語氣也輕快了起來,「所以,她的話你絕對不能相信。」
「真奇怪,明明睡了這麼久,怎麼還覺得困呢?」項曉窗打了一個呵欠,自言自語。
「你再睡一會兒吧,現在才中午呢!」杜嘉文連忙扶她躺下,項曉窗怔怔地看著他,把杜嘉文看得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怎麼了?」
「你好像……我不知道,好像變了一個人,我覺得自己不認識你了。」項曉窗迷惑地說,心裡有些糊塗。這樣的溫柔體貼,不該是屬於杜嘉文。
「難道我多長了一個鼻子出來?」杜嘉文開著玩笑,「好了,別胡思亂想了。你在紐約人生地不熟,我不管你,還有誰來管你?」
項曉窗仍然滿腹的疑團,皺著眉心躺下去,很久都沒有睡意。閉著眼睛,聽到杜嘉文坐在一旁翻閱文件的聲音,竟然覺得一輩子這樣,也就好了。
那些細微的聲音,一下下地敲在心上,像是暈開了的一抹閒愁,膩著不肯散開。歲月靜好,也不過就是這樣吧?
迷迷糊糊的,還是睡著了。驀然覺得額上有一隻手,輕輕地覆住,想是杜嘉文怕自己發燒。
「唉……」耳邊聽得他歎了口氣,項曉窗覺得奇怪,像他這樣的人,也會歎氣麼?想要睜開眼睛,卻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是夢還是真了。
醒來的時候,竟然聽到窗外的雨聲。來紐約這麼幾天,還是第一次聽到下雨。項曉窗睜開眼睛,窗幔遮得很厚,看了看碗上的手錶,才知道只不過是下午三點鐘。
房門微開,杜嘉文坐在外面,開了一盞小燈,提著筆不知道在寫什麼,手提電腦的屏幕仍然還亮著,想來他並沒有閒著。
她剛剛翻了一個身,就看到杜嘉文長身而起,站了起來。
「曉窗,醒了嗎?」他問,聲線裡的那抹柔情,讓她有些呆愣,因而便忘了回答。
杜嘉文朝著門口走了兩步,敲門聲響了起來,他改換了方向,迎進了方天偉。他探出頭朝房間裡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裡,項曉窗重又閉上了眼睛裝睡。
「總裁,我聽說……」方天偉的聲音壓得很低,項曉窗要凝神,才能聽得見。
「什麼?」
「陳小姐和唐翔天一度走得很近,他們之間似乎並不簡單。那時候唐翔天剛讀大學,經常一起光顧夜總會。」
「你是說……」
「唐翔天一向不會顧忌什麼,只要陳小姐願意,我想他不會顧忌是你的未婚妻。何況,在美國,這些事也很平常。」
「嗯……」杜嘉文似乎沉吟了一下,指尖在玻璃茶几上輕輕地叩擊。
方天偉也沉默著,一時間套房裡靜得只聽到滴嗒的雨聲,單調而空洞地微響。項曉窗不敢放鬆自己的呼吸,只覺得心臟一陣陣地跳動,想到那個陽光男孩子溫暖的笑容,竟然也只是緣於一個設計,心裡便是一陣銳銳的疼痛。
「我想和唐翔天好好談一談。」杜嘉文忽然說,「天偉,你去安排一下。這件事,不用知會唐老大了。」
方天偉小心翼翼地問:「唐翔天本身,在中國城已經是第二號人物。總裁,你要見他,是不是……」
「我又不和他動刀動槍,只不過想和他開誠佈公地談一談。」杜嘉文淡淡的聲音,彷彿透著些涼意,讓項曉窗的肌膚都爆出了一顆顆的疙瘩。
他也有和人開誠佈公的時候嗎?
「好的,我立刻就去安排。」方天偉答應著,腳步匆匆地走了出去。看來,他們在她睡著的時候,也做了不少事。
忽然一陣咳嗽,讓她繼續裝睡的打算土崩瓦解。
「曉窗,醒了?」杜嘉文的臉出現在房門口,似乎把文件理了一下,耽擱了一小會兒的功夫,才走了進來。
「我還以為晚上了呢!」項曉窗清了清嗓子,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打破了沉默。
「我怕你光線太亮睡不著,所以拉上了厚窗簾。」杜嘉文溫和地說,伸手拉開了半幅,只留下一幅窗紗,讓她看到窗玻璃上果然凝著星點的雨滴。
「謝謝。」項曉窗生疏地拉開了他與她的距離。
「怎麼和我這樣客氣?」杜嘉文顯然也不習慣,俯下了身子看她,「怎麼又咳嗽了?剛才還出了一點汗,應該沒有發燒。」
項曉窗「嗯」了一聲:「我只是覺得喉嚨發癢,其他沒有什麼不舒服,不用當我是病人。我可是你的首席秘書,你的文件需要整理嗎?」
杜嘉文搖頭:「天偉可以做的,你就放心睡吧。」
當她是那種吃了睡、睡了吃的動物嗎?何況,方天偉替他鞍前馬後,分明在著緊調查陳思嘉和唐翔天。真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卻幾乎一問三不知。
項曉窗白了他一眼,掀開被子就要跳下床,卻被杜嘉文抱了滿懷。
頭頂,他的聲音溫柔地傳來:「曉窗,我和思嘉之間,沒有什麼的。這段婚姻是我父親當時就訂下,現在只不過存著這樣的名份。我昨天有點醉……所以……」
項曉窗的胸口陡然間凝聚起了怒氣,難道所有的事,都可以因為醉酒而一筆勾銷嗎?可是張開嘴想要反駁,那些怒氣,卻又一點一點地沉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