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孟可妍的話,菊心頭一低,輕輕啜泣起來。孟可妍卻依然嬌媚的笑著,只是目光象沒有焦點的光,漸漸散了。
不怕死,真的不怕死,對孟可妍來說,她的穿越不異於一次重生,重生的前提就是死過一回了,所以--死有何懼!
可是,捨不得啊,捨不得這些將她溫暖過的人,他們一個個鮮活明亮,都深深的刻在心底,這些烙印,對孟可妍來說,才是徹骨的疼痛。
鄭清楠說過,若是皇上想讓孟可妍死,那麼這一次,也就是她最後的訣別了--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除了笑,她別無回答。
慕然玨一呆,沉著臉大步過來,一把將孟可妍橫抱起,就出了屋子。楊開遠看到大為驚詫,抬腳要隨去,鄭清楠轉過來擋在他面前:「國舅,我們一向少見,喝兩杯如何?」他輕笑著看楊開遠。
楊開遠微一猶豫:「好啊,南陽侯肯給面子,在下求之不得啊!」想想,鄭清楠是太后的侄子,他得罪不起,就是麗妃,也是要聽太后的話的。
鄭清楠招呼大家入座,看到菊心尚在抽泣,他小聲說:「莫哭了,她不會有事!」菊心抬眼看著他,他又笑,「今晚你就不用跟著你家小姐了,好好吃了飯你也逛逛去,就讓--」,他看到劍吟,「就讓你們兩個找不到主子的人同去吧!」他的意思是不要再去打擾孟可妍和慕然玨了。
菊心回頭看看劍吟,對鄭清楠襝衽施禮:「我們去劉香記吃飯!」她紅著眼睛走出了屋,劍吟也跟了出來。
屋內,就余鄭清楠和楊開遠了,張連卓一直立在門口,鄭清楠揚聲道:「菊心,帶著國舅的人一起去吧,你們轉轉了再來,我們兩個人喝酒,不用人伺候!」他笑著問,「國舅可放心?」他先讓人走再問,的確也會做人。
楊開遠哈哈一笑:「如何不放心,侯爺安排的極為妥當!」他又不能反對,只能做順水人情了。
菊心這才想起張連卓,她走到他面前:「連少爺,請跟奴婢一起去吧!」她從不曾在孟可妍面前如此自稱,可是張連卓畢竟是外人。
張連卓忙搖手:「姑娘客氣了,在下也不過一個下人,姑娘如此說,折煞連卓了!」他趕緊抱拳又做揖的說。
菊心淡淡的笑:「連少爺是我家小姐的乾哥哥,菊心禮應尊敬!」一句話,她就將孟可妍的態度表的清清楚楚。
出了鄭府,菊心對劍吟道:「我們去哪裡吃飯呢?劉香記還是老太太那裡?」雖然在問劍吟,可她的眼睛卻看著張連卓。
張連卓低頭不語,劍吟看此情景就說:「先去劉香記吧,也看看你常說的劉老伯!」菊心有空時給他也說過自己和孟可妍在韶城的事情,劉老伯出現頻率之高,快和主角一樣了。
菊心點頭,三人就一起到了劉香記,剛進去劉煥章就迎過來:「姑娘來了?小姐怎麼不見?」他笑著問。
菊心也笑道:「小姐沒來,少爺來了,」她一指張連卓,「這就是連卓,老太太天天念叨的連子!」她介紹著。
劉煥章大吃一驚:「連子找到了?告訴他娘了沒?」他上下仔細打量張連卓,「真是一表人材啊,好孩子,你可來了,你娘都快想死你了!」他拉住張連卓的手說。
張連卓卻紅了臉,一語不發,菊心又說:「劉老伯,連少爺還沒想好去不去看老太太,你先給我們三個弄點吃的吧!」她直接上了樓,引大家進了一個雅間兒。
劉煥章呆了一下,進屋後看著張連卓說了一句:「不管怎麼樣,她都是你娘,你好你壞,都是她的兒啊!」說完他轉頭看劍吟,「這位是?」
劍吟笑瞇瞇的作揖:「見過老爺子,菊心天天說你,今天終於見到你了!」他也不說自己是誰。
劉煥章卻一下就明白了:「哦--哈哈--」,他大笑著對菊心說,「姑娘好眼光啊!」他倒是贊起劍吟來。
菊心瞪了劉煥章一眼:「快點給吃的,吃了我要去看老太太!」她和劉煥章早就熟悉了,絲毫也不客氣。
劉煥章笑著說:「馬上就得,你別急!」他又看張連卓,「倒是連子啊,別怪我多嘴,我和你娘都是老人了,有今天沒明天的了,你要想清楚啊!」說完,他就看著上了飯菜,陪著吃了幾口,就催大家回家去看張氏。
走到張氏住的院門口,菊心推門就進去了,張連卓還在猶豫,劍吟說了一句:「我和菊心都應了一句:子欲養而親不待,連少爺莫也如此啊!」說完他也抬腳進了院子。
張連卓一下哭了出來,他風一般衝進院子中,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聲:「娘--!」就跪在院子中嚎啕大哭起來。
緊接著上房的門一響,一個老婦人被一個女子攙著出來了:「連子?連子?真的是連子?」她跌跌撞撞的張連卓面前,也是滿臉淚水。
菊心一看,出來的正是張氏,攙著她的竟然是--孟可妍,她眼睛一下瞪大了:「小姐?你怎麼在這裡?」她很意外。
孟可妍沖菊心擠擠眼,什麼也沒說,張氏卻一下將張連卓摟在懷裡,也放聲大哭:「連子,連子,娘險些就看不到你了!」她按著張連卓的頭,「你要給這裡所有的人磕頭,不是他們,你娘現在連骨頭也沒有了!」她哭著說。
張連卓趴在地上,砰砰的磕著響頭,慕然玨閃過來一把攔住:「別傷了頭,你回去不好交代!」他知道楊開遠若問起張連卓,張連卓沒法解釋。
張連卓愣了一下,又流起淚來:「娘,娘--」,他抱住張氏的身子,「連子沒臉來見你啊!」他痛哭流涕。
孟可妍勸張氏:「娘,連子哥回來了,咱們有話到裡面說吧,外頭冷,別受了涼!」她伸手攙張連卓,「連子哥,進屋吧!」
大家進屋後,孟可妍微笑著對張連卓說:「連子哥,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她一直有擔心張連卓不肯來。
張連卓低著頭,甕聲甕氣的說:「那個飯店老闆說的對,不管怎麼樣,我都是娘的兒子--」,他淚流滿面,「我好我壞,我都是娘的兒……」他又跪到了張氏面前。
孟可妍點頭:「對啊,你怎麼樣都是娘的兒子,」她站起身,「我們走了,連子哥好好和娘說會話,記著別讓娘難過!」她牽著慕然玨的手,「娘,我們就先走了,你老好好保重,如果可妍有福氣,就再來侍候您!」她含笑出了屋,心裡卻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