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家走到鄭府內,才發現鄭清楠已經備好了酒席,慕然玨笑道:「鄭兄,你算好了我們要來?」他看看花廳裡居然還擺著幾盆紅梅,「真是把我們當雅致人了!」他眼睛溜了一下孟可妍。
鄭清楠微笑:「早就知道你們今日到,特備薄酒相迎,」他也看看那花兒,「紅梅是備了讓帝師賞的,希望她一賞再吟詠幾首佳作,寒舍也好沾光啊!」他大大方方的說,絲毫不見羞澀。
慕然玨眼光流轉,邪邪的笑著瞟孟可妍:「帝師欠債不少啊?」他一看就知道孟可妍又勾了鄭清楠的心去,「不知道我們是不是也應該算一算呢?」他半開玩笑半威脅對她說。
孟可妍橫了慕然玨一眼,想回兩句,又忍下了。她走到紅梅前,只見那梅花紅如硃砂,點點星火般灼人目光,花蕊似玉,嫩黃微微如初春帶露的新蕾。她忍不住讚歎不已:「真是好花啊!」她的目光流連難捨。
楊開遠也讚許道:「雖不難得,卻也真好看!」他看看鄭清楠,「南陽侯也是個風雅之人啊!」他笑起來。
鄭清楠也不接楊開遠的話,只是對孟可妍說:「上次一首菊花詩,讓我佩服之至,這次你也該來一首梅花詞吧?」他語調溫柔言語卻不肯回轉。
孟可妍皺眉:「是不是不做詞就不給吃啊?」她回頭叫道:「菊心,你來給他們念!」她沖菊心眨眨眼。
菊心呆住,臉上飛起一絲紅暈:「我哪裡會--」,她剛要推托,孟可妍提醒,「那首,那首香如故啊!」她笑起來。
菊心這才想起來,她正正神,輕輕的念了起來: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念完她羞澀的一笑:「這是小姐以前念給我聽的!」她真是個好孩子,把所有權標的清清楚楚。
孟可妍瞪眼:「你看看,你這……,幹嘛要說呢?就唬唬他們也是好玩的啊!」她沒想到菊心這麼清正廉潔,一絲一毫便宜也不沾,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什麼,這個也不是我寫的啊!」她撓撓頭,「你們看吧,看花就肚子飽了!」她跑到桌前坐下,舉箸欲吃。
鄭清楠品了一陣:「這詞也太悲了些,既然帝師說不是她做的,那就讓帝師來一首自己做的吧!」他還是不肯放過孟可妍。
慕然玨哈哈大笑:「鄭兄,我還不知道你是這麼執著的人啊!」他轉頭看著孟可妍,「帝師,今天這飯可不是好吃的哦!」他的眼睛裡閃著戲謔的光。
孟可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夾了個丸子放嘴裡才說:「我……我就吃……了……」,她的嘴被撐的滿滿的,說話都不清不楚了,「你咋滴吧!」她努力伸長脖子才嚥下去。
頓時滿屋的從都哄堂大笑,鄭清楠走過來,端給孟可妍一杯茶說:「快喝點,別噎著!」看孟可妍灌了幾口水下去,他又說,「吃了,就一定要做出來,要不就--」他眼睛一轉,「就將這些梅花塞你嘴裡才算完。」他嘿嘿笑著。
孟可妍噗的一口水噴了出去:「你讓我吃花?」她睜大眼睛看著鄭清楠,好像第一次見他一樣,「那個--我怎麼覺得好像不認識你了!」還好,就她一個人坐在桌前,鄭清楠給水又站在她的側面,她噴出去的水光榮的落在了地上,沒有擊中任何人。
鄭清楠但笑不語,慕然玨忙說:「鄭兄,你還是讓帝師離那飯桌遠些吧,她再噴一口,我們就不必吃了!」他也笑容滿面。
楊開遠卻搖頭:「不過一桌子飯菜,無防,古人為博美人一笑……」說到這裡,他一下停住了口,少時才又說,「侯府豈能備不起幾桌飯菜?」叫帝師美人,可是大大的不敬了,他話出口才發現不妥。
孟可妍拿起手裡的筷子,敲著茶碗喊起來:「我給你們唱一首歌,是唱梅花兒的,也不是唱梅花的,你們要聽就安靜!」她直接將別人的話透明處理了。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靜靜的看著孟可妍,孟可妍抬腕舉高筷子,半晌沒落下來,然後她說了一句:「啊--我忘記了!」她哈哈大笑起來。
所有人的下巴齊齊掉了下來,目瞪口呆半天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說什麼好。慕然玨最先叫起來:「好啊你!你竟然戲弄我們,鄭兄,今日絕不能客氣,一定要將這些梅花枝子給她塞上些才能解氣。」他做勢挽袖向孟可妍走到來,鄭清楠也應著伸手去抓孟可妍。
孟可妍深吸一口氣,放聲高歌:
「紅塵自有癡情者
莫笑癡情太癡狂
若非一番寒澈骨
那得梅花撲鼻香
問世間情為何物
只教人生死相許
看人間多少故事
最消魂梅花三弄……」
唱到這裡,孟可妍一下一下擊著茶碗念白:
「梅花一弄斷人腸,
梅花二弄費思量,
梅花三弄風波起,
雲煙深處水茫茫……」
念完,餘音裊裊,經久不散,大家都沉浸這歌聲和旁白裡,不動不語。孟可妍卻翻轉筷子,又夾了一口菜吃,不只吃,還故意將嘴吧唧出聲,以顯示吃的很香。
菊心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卻沒好意思說話。慕然玨皺眉道:「我真懷疑了,剛才唱歌和現在吃飯的是一個人嗎?」他憤然的盯著孟可妍。
孟可妍卻提起酒壺自斟了一杯酒:「若風花雪月能吃飽肚子,誰還肯天天昧著良心過活?」她掃了張連卓一眼,「有道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她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鄭清楠也倒了一杯酒,對孟可妍輕舉:「好歌!」他也一飲而盡,又倒一杯,「好詞!」又飲盡。
孟可妍跳起來,將酒壺搶過來:「哪有主人家搶酒喝的?」她連飲兩杯,高聲誦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誦畢,她笑吟吟的歪著頭說,「要是我死了,你們會想我嗎?」此時的她,宛若一株靜靜綻放的梅花,細小卻又奪目,燦爛裡帶著絕望的華彩,嫵媚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