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肖諾先開了口。
「什麼時候開學？這件事情會受到影響麼？」
「這是在關心我嗎？肖諾，是什麼讓我們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我們的個性吧。」
「為什麼這樣還是打擊不到你？為什麼你總是這樣自信滿滿的樣子？」
「生活會使人堅強。成熟不僅僅是年齡的增加，而是明明想哭但卻微笑。楊蕾，你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所以，讓彭逸飛停止幼稚無聊的遊戲吧。你有想過回去怎麼去面對學生和同事嗎？他不是幫你，而是在害你。」
「你懷疑的人不應該是我嗎？」
「我從來沒懷疑過你的人品。」
肖諾下車，靠在車前蓋上，點起了一支煙。楊蕾坐在車裡面靜靜地看著，那一圈圈白色的煙霧模糊了肖諾柔和的側臉，但還是揮不去的哀傷。她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種哀傷的理由裡並沒有她。
她也下了車，走近肖諾，和他並排靠著車前蓋。
「肖諾，或許我應該感謝你的信任。但是我還是想要告訴你，如果我要報復的話肯定拉上麥歌。」
肖諾抬眸，這才從他的眼裡看到對其他女人的一絲擔憂和不確定，她一點都不喜歡。
「哈哈，你一定會說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吧。肖諾，我不知道你以前發生過什麼，以前的你又是怎樣的，但如果我真要做你也是擋不住我的。不過現在我真的沒興趣了，所以你放心吧。」
楊蕾的笑容裡有著冷到骨子裡的悲涼，他知道她不會，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在吵吵鬧鬧中還能堅持了1年多。
楊蕾走進公寓大廳，一直看著肖諾的車離開。走到今天這一步，她更痛恨的是自己，以為掌控在自己手裡的這場愛情可以這麼輕易的不留一點痕跡。她不該陷進去，還是太高估了自己對愛情的把握。回過頭去，自己需要的也只不過是一份安寧。可惜，太晚了。
麥歌沒料到蘇倫的母親會直接給她電話，邀她到家裡做客，搞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拉著唐子非，欲言又止。
「怎麼了？」
「唐子非，你說我要不要去？」
唐子非終於捨得放下她的雜誌，挑了挑眉。「去哪裡？」
「蘇倫的媽媽打電話過來……」
「既然人家長輩都親自打電話來了，不管你們兩個怎麼樣，就去見見吧。」
「可是……」
「麥歌啊，這次你這麼早回來是因為蘇倫不？想好好和他交往吧？」
「或許吧。」
「原諒他了吧？那傢伙估計也是在乎你。」
「我們之間並不是誤會，算不上原諒吧。」
「麥歌，你和肖諾……」
「我和他只是好朋友，你都說了我對他更多的是崇拜和信賴。」麥歌淡淡一笑。
唐子非也沒再問下去，對於蘇倫的態度她是看在眼裡，至於他們的感情怎麼繼續下去，還要看各自造化了，畢竟她也明白，麥歌對感情絕對不會像她這麼瀟灑。
「先跟蘇倫說下吧，一起好些。」
「嗯。」
麥歌直接趕到電視台門口。蘇倫一見她，就毫無顧忌地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親暱地摩挲著她的長髮。
「什麼時候回來的？也沒跟我說下，好去接你。」蘇倫還是表現得很自然，事實上他並不意外，昨天麥琪就跟他說麥歌回來的事情。
「昨天才到，臨時決定的。」
「我媽消息可真靈通啊。她說了啥沒有？」
「沒，就讓我去吃飯。」麥歌從他的懷裡掙脫了出來，雙頰已成緋色。
蘇倫怔怔地看了會麥歌，他昨天幾乎求了一夜才讓母親答應出面約麥歌，多不容易。他一邊開著車，一邊悠閒地哼著小曲。一到家就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她好幾次想掙脫都沒機會。
蘇倫的母親見到他倆一起進來，心才微微放了放，原本蘇倫求她出面的時候她還在猶豫著，現在這樣沒事了就好。
「麥歌啊太客氣了，空手來就好。」
「家鄉的一點小特產而已，不值錢。」
「我們家就愛吃這個，純天然。」
蘇倫代母親接過東西，親暱地拉著她到客廳。蘇倫的家沒有李明家那麼豪華，但裝修的還是很精緻，不外露卻已經夠奢華。
萬萬沒有料到，廚房裡是蘇倫的父親，正在幹得熱火朝天，她脫下外套，準備過去幫忙，蘇倫的母親立即阻止了她，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
「你就讓他難得顯擺一回吧，咱坐下好好聊聊。」
蘇倫的母親拉起她的手，一副促膝長談的樣子。差不多從蘇倫出生一路說起，一直上小學中學……當說到他開始工作的事情就被蘇倫父親「開飯拉」的聲音打斷。
餐桌上又是其樂融融的感覺，就像肖諾說的，這種感覺任誰都會羨慕。這一次蘇倫父母的問話還是多了些，不過都問得很有技巧，幾乎都是旁敲側擊問些家庭狀況。
「麥歌啊，別拘束了，就當成是自己家裡。」蘇倫的母親一個勁地往她碗裡夾菜。
「老媽可真偏心啊，怎麼都不給我夾。」
「你是客人呀，這孩子。」
說歸說，蘇倫的母親還是把另一個雞腿放在他的碗裡。
這樣的家庭幸福對她來說是一種奢望。她的腦子裡不自覺又浮現出肖諾說起父親時的那種痛恨和絕望的眼神，還有對完整家庭期待的那份心情，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完全能感覺的到。他們都極度缺少安全感和信任感。
「小倫這孩子從小就靦腆，上學的時候就很少帶女同學回來，所以我們急啊。」
蘇倫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說：「還不是怕老爸把人給嚇壞了。」
蘇倫的父親瞪了他一眼。「我又不吃人。你看麥歌不是好好的嘛。」
麥歌輕笑了起來，儘管面對著這位蘇市長還是有些拘謹，不過比上一次要好了許多。
「麥歌以後多過來吃飯，家裡的總比外面買的好些，小倫和他爸工作也忙，經常不回家吃飯，你就當來陪陪我。」蘇倫的母親不停往她碗裡夾菜，寵溺地像是親生閨女一般。
天下的媽媽基本都是這樣的吧，李明的母親是這樣，蘇倫的母親是這樣，肖諾的母親……也應該是這樣吧。
韓曉樂穿著一件玫瑰色束腰風衣，胸前露出白色的印花T恤，這種顏色不是誰都能穿出韻味來，而在韓曉樂身上表現得卻是恰到好處。大波浪自然地越過肩頭，風姿綽約地站在電視台前，整整佇立了好幾分鐘，把來來往往的行人視線都聚焦到她的身上。還有一個行人更是誇張的與電線桿子來了個親密接觸，引來不少人的竊笑。
韓曉樂依舊面無表情，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最終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小喇叭牛仔下踩著8厘米的細高跟昂首挺胸地走進了電視台。
「請來這裡登記。」
韓曉樂取下墨鏡，對著保安微笑著。「秦師傅，還認識我麼？」
秦師傅取下老花鏡瞧了半天。「啊……是小樂吧？當然記得啊。」
「秦師傅你一點都沒變。」
「都老了，有2年沒來了吧？現在在哪工作呢？」
「混日子呢，這裡一點都沒變，好想念那些日子啊。」
「你來得時候那會大學還剛畢業呢……」秦師傅的記憶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韓曉樂剛來的那會，話匣子打開了就再也收不住。
「秦師傅，今天蘇倫有當班麼？」
「這個倒不清楚，你也知道一到過年電視台都沒準確的工作時間，還是隨叫隨到。」
「他的辦公室換了麼？」
「沒，還是在那裡。」
「那我先去看看，過會再來看您。」
韓曉樂和保安道別後重新戴上了墨鏡，逕直走進電梯，嫻熟地按了樓層數字。電梯裡幾個年輕人都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她，不斷竊竊私語，似乎有些熟悉，好像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麼特殊的信息。
走出電梯，她停滯了幾秒，熟悉的走廊，還有轉角處的工作人員登記板，果然辦事效率還是不怎麼樣，離開那麼久了，她的照片還是赫然貼在那裡。韓曉樂看著照片突然恍惚了一下，那時候的自己是多麼清純，不懂世俗的一塵不染。她伸手觸碰著自己旁邊的另一張照片，纖細的食指在他唇邊的笑容上停住，喃喃自語。
「蘇倫，你過得好嗎？」
韓曉樂的笑容裡有些許的疲憊，這一次她是帶著無數的不確定來了。
款款地走進大辦公室，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穿梭著，根本無暇顧及站在門口的人。韓曉樂重重地敲了敲門，嗖嗖的幾個視線射向她，依舊沉默。她先看到了幾個熟人，取下太陽鏡，笑意盈盈地走了過去。
「天吶，韓曉樂！」很快幾個老同事一致認出了她來，扔下手上的活迎了上去，「哇，大變樣了呢。你還曉得回來啊。」
「想死你們了。」韓曉樂走上前和他們一一擁抱過來。
「小樂，在國外混得不錯啊，我們都在雜誌上看到你了。」
「是機遇好點，也就混了個眼熟，嘿嘿。」
「唉，不過你和蘇倫就可惜了，你那會真能放下他哦，這麼個好男人哪去找啊。」
「他好嗎？」
「怎麼可能好噢，面上看不出來，但內心肯定是傷心的不行了。」
韓曉樂艱難地收回了笑容。「他今天有上班嗎？」
「上了，不過剛才有個女的找他又出去了。不過最近他確實挺忙的，好像和一個女的走得挺近的。」
「是嗎？這也正常啊，我們分開那麼久了……」韓曉樂幽幽地說，還能感覺到發自內心的輕歎聲。她到現在還是無法確定，當時決定離開是對還是錯。
「蘇倫回來了沒有？」小毛興沖沖地跑了進來。
「小毛……」
小毛盯著韓曉樂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最後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有些慍怒地喊出了聲。
「韓曉樂！你幹嗎回來？」
「小毛你這是啥話啊，小樂當然是要回國的。」其他同事為她打抱不平。
「我是說她幹嗎還要到電視台來。」
「當然是來看我們啊。」
「閉嘴，我沒問你。」小毛的娃娃臉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不是有很好的靠山很好的工作嗎？電視台這麼小的廟宇怎麼能容得下你這尊大佛。」
「小毛，你怎麼了？我只是來看看大家。」
「我們都很好，有勞你費心了。還有，現在蘇倫也有一個很好的女朋友，拜託你不要再去傷害他一次了。」
「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是我在傷害他？」
「難道是他不辭而別嗎？自己的女人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裡，你說那是種什麼感受？你不會明白。」
小毛瞪了他一眼，從蘇倫的位子裡拿起資料就氣沖沖地離開了。曾經很好的朋友，走到今天也不是他所預想的，但每一次想到她決絕離開後，蘇倫痛苦難熬的那些日子，他就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原諒她。
韓曉樂訕笑著，看著周圍不熟的人都奇怪地看著她，知道原委的同事拍拍她的肩，算是安慰。
「小樂啊，當年蘇倫確實傷得重。」
「我知道，所以我回來了。」
她回來贖罪，用百般得好去彌補她的過錯。可是他真有女朋友了嗎？他的心裡真的沒有她了嗎？想到蘇倫雷打不動每個月的禮物，她的心裡又恢復了一些溫度，她還沒有完全出局，一定要把蘇倫重新奪回來。
「小樂我支持你，蘇倫是個好男人，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嗯。」韓曉樂感激地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沒底。
「小樂要不你回來幹吧，現在你這名氣的話領導絕對用你，這樣離蘇倫也能近些。」
看來還是有人認可她的想法的，這次過來本就是這個打算，2年多的空白要填補回來還真是有些難度。現在最緊要的是確認蘇倫的心，到底還有沒有丁點她的存在，即使是死灰她也要讓它復燃。
這個世界大到你抓不到邊，小到到處都能遇到熟人。肖諾從心理學診所出來，竟撞上了韓曉樂，這種幾億分之一的幾率就讓他們倆給這麼碰上了。
「喲，韓大師，學成歸國了。」
「你還是那麼貧啊。」
「哈哈，2年多了怎麼也得有點變化吧，怎麼海龜了？」
「嗯，不流浪了。你改行當心理醫生了？」
「你太瞧得起我了，你應該說：『你有心理疾病需要解決？』」
韓曉樂也早習慣了肖諾不修邊幅的調侃。「你肖大帥哥要是有心理疾病需要治療，那估計整個新城就會有三分之二的人群就不能倖免於難了。」
「你可太瞧得起我了。沒見最近我的上報率很高嘛，內心焦慮都是難免的……」肖諾似笑非笑，把腦袋湊到她跟前，「尤其是被女人拋棄後的失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