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數匹高頭大馬馳出淡雲莊。楚天與沈寒冰並排而行,素素、茜兒陪著嚴月筠在後緊緊跟隨。趙雲天與趙啟義陪在左右,而祁剛、狄龍、孫元坤、袁嘯及趙啟明則早早率領烈陽陣隊,於正午時分便已先行出發。
七騎駿馬,穿過蒲州古城東門,趙家父子一抖韁繩,立時馳到隊伍前面,楚天與沈寒冰仍是說笑閒談,全然未將即將到來的殺伐放在心上。素素與茜兒縱馬馳在嚴月筠兩邊。
離開古城五里左右,這七匹鐵騎忽然加速,只見駿馬四蹄翻飛,得得作響,揚起一蓬蓬塵土。此際,若是有人知曉馬上之人身份,無論是江湖巨孽、武林高人,還是市井宵小,都將震驚於前後兩代殺神的風采。
素素與茜兒極少騎馬,但憑武功,片刻便掌握了騎馬要領,嬌軀隨著戰馬起伏著,長長的黑髮隨風飄蕩,絕美的姿容在晚霞中更是英姿颯爽。二人縱馬馳騁,卻見嚴月筠騎術更精,一身勁裝,包裹著嬌軀更是凹凸別緻。
茜兒十分驚訝,忙放緩速度,道:「娘親何時練就的騎術,為何這般純熟!在無名山莊時,孩兒怎地從未見到?」
嚴月筠神秘一笑,道:「茜兒有所不知,你外公為徽州府尹時,掌管兵馬,為娘自是偷偷學來的!」
茜兒嗯了一聲,笑道:「娘,過去這多時日,若是孩兒早便忘得一乾二淨!此時再看娘親,好似穆桂英出征,花木蘭掛帥一般!」
母女這廂說笑,引得楚天與沈寒冰轉頭看來。沈寒冰哈哈一笑,道:「為父一生騎馬只兩三次。即使騎馬,亦是在未受到追剿之前。爾後,為父輾轉天下,隱形匿跡,只怕騎馬耽擱了歷練武功。唉!往事不提也罷!」說罷,縱馬急馳而去。
翌日正午。
通惠河遙遙在望。七匹駿馬立在丘陵高處,丘陵下方,乃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原野盡頭,朦朧的燕山山脈跌宕起伏,在秋季之中,楓葉一片火紅。藍天,白雲,火紅的楓葉,秋日的景致,令人心醉。
楚天凝望美景,卓然立在馬上。寶石藍長衫迎風飄舞,秋風吹拂面頰,四方巾揚起,伴著烏黑的髮絲,奇幻的面容,更顯英武出塵。
沈寒冰眼觀美景,感歎道:「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杜牧詩中美景不過如此!想那范家莊必也是宏偉壯觀。此地四季分明,景色蒼勁清爽,當是逍遙的好去處啊!怪不得明成祖朱棣遷都於此。但不知一場戰火後,又會是何種模樣。可惜,可惜!」
沈寒冰手持羽扇,一襲白色綢衫,銀鬚飄飄,面目清朗俊美,在自然的景致中,尤其顯得卓然不群,道骨仙風,說不出的瀟灑、俊逸。看得嚴月筠一陣心動,甚至連素素都頗感震撼。
轉首看到一處集鎮,沈寒冰呵呵笑道:「天兒,現正值午時,我等便先往鎮上歇息一番,等待祁剛等人訊息。若無變化,明日清晨便進剿范家莊!」
楚天恭聲應答。趙雲天輕聲吩咐趙啟義,趙啟義喏了一聲,一抖韁繩,策馬而去,轉瞬間便馳出數十丈遠近。沈寒冰歎道:「老夫久已不履江湖,而今,鼻息中好似聞到了血腥之氣。本已心如止水,卻不知為何又泛起一絲波瀾。唉,江湖,血腥的江湖,亙古不變。或許人類滅絕,方能還給天地一片輕鬆!」
楚天聽罷,渾身一震,沈寒冰所言感慨至深。生靈塗炭,自然遭劫,莫不是人類為之。不由說道:「義父胸懷寬若寰宇,以此觀之,孩兒所殺仍嫌不足。」
沈寒冰喟歎一聲,道:「為父所言乃是泛指,或許天地本就這般。人之一生,說來容易,實則奇幻而微妙。三十年前,為父行於天地,獨來獨往,與人無怨,卻遭人圍攻陷害,幾乎喪命!而今,再次踏上江湖,心境卻已然大相逕庭!經受萬般劫難,孤苦寂寞,幾乎心死,卻不想還有今日!」
楚天心中一熱,道:「義父之言,實令孩兒心酸。若非義父救下孩兒,恐怕早已埋骨荒山,零落成泥!」沈寒冰大笑,笑畢,抖韁轉馬,向丘陵底下馳去。楚天等人緊緊跟隨,逕向集鎮奔去。
駿馬奔騰,蹄聲雷動,急如驟雨。當眾人來到集鎮時,提韁勒馬,駿馬唏唏唏地一陣嘶鳴,人立而起。眾人甩鞍下馬,直向喚作「泰昌」的客棧行去。剛剛走了幾步,趙啟義已急速跑來,趙雲天沉聲道:「客棧安頓好了?」
趙啟義忙道:「回稟父親,此鎮喚作『古河鎮』!未等孩兒到此,莊中護衛早已得訊,訂好了客棧。所訂客棧便是這喚作『泰昌』的所在,乃是鎮中最大的客棧,房間寬敞,客舍眾多。前後共有兩趟房屋,我等已訂下整個後院!」說著,趙啟義在前引路,直奔客棧內行去。
古河鎮雖然不大,大約有三四百戶人家。一條街道橫貫鎮子,但商舖卻是櫛次鱗比。酒樓茶肆,甚至煙花青樓亦有幾間。此鎮乃是通往京師必經之官道,自是繁華一些。街面上,來往客商,三教九流等人物絡繹不絕。
眾人住進客棧,先自洗漱一番。後院共有十間房屋,均被包下。店小二吆喝著,乍然見到如此多好似仙人的一干男女,驚震之餘,拚命忙活。
正午當口,恰是用飯之時。客棧中店客,以及路過的各色人等,擠滿了大廳。喧鬧叫嚷,猜拳行令之聲響成一片,熱鬧非凡。
茜兒好似餓得不行,硬是拉著素素匆忙到大廳用飯。二女剛剛邁進大廳之際,喧鬧的大廳立時便鴉雀無聲,眼睛直瞪瞪地看著二女,驚得快要失魂。二女怕是早已習慣他人如此,隨意找個寬大的座位。
小二見兩個天仙似的美人,急忙跑了來,高聲道:「不知兩位姑娘用些甚麼?是用酒還是用飯?」
茜兒笑道:「既用酒亦用飯,只管挑好酒好肉上來。本姑娘近日酒蟲作怪,便先搬來二十罈美酒,若是不夠,再說不遲!」
「甚麼,姑娘所言多少壇?」小二怔道,好似未曾聽清。
「二十壇!」茜兒又重複一遍。
小二怔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個女子居然要二十罈美酒。旋即,那小二帶著狐疑之色,匆忙而去。茜兒見素素皺眉不語,掃視之下,見眾食客正吃吃地看向自己二人。便笑道:「七姐,江湖市井多有俗人,看便看吧!」
素素正待言語,忽見大廳門口蹬蹬蹬地走進三個大漢。再看三個大漢,各個是虎背熊腰,高大威猛。身著玄色勁裝,腰扎金色寬帶,黑巾束髮,驃悍孔武。 三個大漢走入大廳後,凌厲的目光掃視一圈,怔神之下,便闊步行到與素素、茜兒鄰近的一張酒桌,坐下後,肆無忌憚地看了幾眼二女。
三個大漢坐下,大廳中又喧鬧起來。此時,小二端上酒菜,香氣撲鼻,茜兒嗅著香味,不待素素如何,自顧夾起一塊牛肉,便吃了起來。抬眼一看,卻發覺素素正自側耳怔神,舉目一看,素素正全神貫注傾聽三個大漢談話。
只聽一個黑臉大漢悄聲道:「不知掌門派我三人來此作甚。范家莊死活與我華山有何干係!幾年來,江湖上的件件血案,我華山均未參與,即便烈陽怪罪甚至興兵討伐,亦輪不到我等身上!」
白臉漢子接口道:「范家莊慘敗而歸,盡人皆知。兄弟估計掌門並非是擔心范家莊如何,而是讓我等前來打探,究竟有多少門派前往范家莊助拳。據傳,范家莊與少林武當私下早有約定,乃是聯合一處,共同圍剿烈陽門!」
黃臉漢子哼了一聲,道:「此事早已過去,爾等卻仍喋喋不休。前番范家莊征剿淡雲莊之際,何曾見到少林武當人馬,怕不是早被烈陽血魔嚇破了狗膽!三千人馬大敗而歸,當真是天下奇聞。若是我華山有三千人馬,恐怕早已蕩平淡雲莊,哪容得烈陽門呈狂!」
「噓......」黑臉漢子忙噓聲阻止,眼神迅速四顧,道:「三弟休得在此胡言,此處人多眼雜,若是被烈陽血魔聽了去,我等性命事小,門派存亡體大!爾等切不可再言!」說罷,三個大漢只顧用酒,再不言語。風捲殘雲般地吃罷,便急匆匆地向廳外行去。
素素與茜兒吃罷,在食客的目送中,回到後院。到了楚天房間,見祁剛、孫元坤兩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來,正同楚天、趙雲天悄聲商議。
翌日清晨。
天邊微露晨曦,太陽尚未升起。空氣濕潤清新,帶著淺淺的寒意。地面上、樹枝上,以及客棧房簷屋角,浮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古河鎮街面,冷冷清清,幾個早起的農夫扛著農具,正往鎮外走去,整個鎮子,一片寂靜。
「泰昌」客棧,大門開啟,七匹駿馬相繼出了大門。待走出鎮子,楚天等人跨上駿馬,隨即,戰馬嘶鳴,翻蹄亮掌,急馳而去。素素與茜兒換上一身玄色勁裝,颯爽英姿,柔美中自有凜然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