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亦抑制不住眼淚,再次疾湧而出,抽泣道:「龍兒、虎兒你們可好。姐姐甚是想念你們。不哭,不哭!男子漢大丈夫,不哭!」
素素口中說著不哭,而眼淚仍是流個不止。待姐弟哭聲漸漸止住,婦人又道:「你兩個瘋小子又到何處撒野去了?」
龍兒擦去眼淚,轉悲為喜,道:「娘!今日那說書的胡先生又說了幾段江湖上的事情,聽著甚是令人提心吊膽。」
「到底說些何事?」婦人有些不耐。
「娘,你聽孩兒慢慢講嗎!」虎兒忽地接口,道:「我與哥哥找尋不著野菜,便又到了茶樓。許是胡先生心中有何喜事,便將近日江湖上的事情好生演說了一些。說是柳家莊一役,范如坤忽然死去,折損兩千多人馬。而天幻宮護法梁天奇亦被烈陽門斬殺。而那殺神卻始終未曾露面,不知何故。但聽胡先生言說,那殺神楚天已被霹靂雷火彈炸成碎肉,不知是真是假。唉!真是遺憾,江湖沒了殺神,再聽說書,真個是沒了興致!」
如煙忽然笑道:「沒了殺神江湖豈不安靜,又何必替他惋惜!」
龍兒一怔。道:「有那殺神在,江湖便不得安穩。江湖不得安穩,便有故事可聽。而那殺神手段殘忍狠辣,功力高絕,聽起來甚是激盪,不似說那隋唐演義拖拖拉拉,令人昏昏欲睡。」
素素轉悲為喜,道:「那殺神便那般令你二人癡迷?你二人又知曉多少殺神傳言軼事?」
龍兒、虎兒互看一眼,不禁喜笑顏開。搶著說道:「姐姐怎地如此問話!有關殺神的傳說,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非但殺神名聞天下,便是那殺神的一干妻妾,大小娘子,都已成為江湖上津津樂道的名聞軼事。」
素素笑道:「不知你二人知曉多少殺神的眾位大小娘子?」
婦人見眾人聽起江湖傳聞俱都來了精神,便未阻止兩個兒子。便聽龍兒道:「說起殺神楚天的娘子,若論美貌,當以京師『色藝雙絕』秦素素及『小仙魔女』尹如雪為最,並稱天下第一美人。」說到此處,看一眼素素,道:「姐姐美貌恐怕比那秦素素及尹如雪還要美上幾分!」
「勿要拿姐姐與那魔女相比!」素素道。
「哦!姐姐勿怪,姐姐本就是已美到極致!雖未見過秦素素與尹如雪,但弟弟亦能想得出來。嘿嘿,若論武功,近聞,那秦素素不知何故,本是不懂武功之人,忽然成了女中數一數二的不世高手。而『玉女魔剎』司徒艷、『白髮魔女』柳如煙與秦素素武功亦在伯仲之間;『小仙魔女』尹如雪、『玉女鬼影』慕容馥也是武功絕頂,無人能及。甚至是華玲玲、唐夢晗等人,都是身負不俗的武功。」
楚天聽兩少年雲山霧罩,說得倒還算貼切,不由感歎江湖,任何事情都難以掩藏。暗地裡發笑,與如煙對視一眼,輕輕搖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有一搭無一搭地附和著。
龍兒剛剛說罷,虎兒便接口道:「如說那殺神狠辣殘忍無人不知!但其更是膽大妄為,前些時日將闖王人馬殺了五六百,當真是窮凶極惡,肆無忌憚!乃天下第一魔頭,亙古未有。」
如煙笑道:「那你二人說說,那殺神是好是壞,是忠是奸,是良是善,是黑是白,是凶神惡煞,還是豪俠義士?」
兩少年被如煙問得一時無措,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未說出。極力想想後,方道:「這位姐姐所問,實在不好回答。我二人只是好奇而已,至於那殺神是好是壞,我倆尚未弄個明白!」
「哦呵!」楚天輕輕咳了一聲,低沉而清晰。聲音不大,卻是嗡嗡作響。兩少年一怔,齊齊看向楚天。見楚天一身書生打扮,便道:「姐姐,這兩位哥哥、姐姐怎生稱呼?」
「是啊,為娘適才便問過數次,都是被這兩個混蛋攪得沒了影。倩兒快快給為娘引見一下!」婦人適時接過話茬。
素素想想後,沉靜道:「娘,弟弟!自從孩兒賣身青樓,為怕秦家祖上蒙羞,便自那時改了名字。秦倩這個名字,孩兒早已不用了。恐怕世上除了娘親、爹爹及弟弟之外,再無他人記得了!」
婦人訝然道:「那此時倩兒如何稱呼,難道已改換了名字?」
素素看一眼楚天、如煙,隨後,一字一頓地道:「娘,孩兒不孝。擅作主張,已將名字改成秦......素素!」
「甚麼!秦素素?適才龍兒、虎兒亦曾說起過秦素素這個名字,這與你有何關係?」婦人乍聽之下,已是驚異萬分,脫口問道。
而看那兩個少年,早驚得合不上口。秦素素!天下第一美人!姐姐這容貌,莫非便是那天下聞名的「色藝雙絕」秦素素。二人極度震驚,慌忙問道:「姐姐!那秦素素與姐姐是否同名同姓?」
素素一笑,溫柔道:「非也!天下只有一個秦素素,那便是姐姐!」龍兒、虎兒大驚:「姐姐真是秦素素?」
「如假包換!」
兩少年十分震驚。好一陣,方才緩過神來。但剛剛醒悟,隨即,猛然睜大雙眼,驚恐地看向楚天。眼中現出無比恐懼,指著楚天,結結巴巴地道:「那......此位......是否......便是......便是......」
「哈哈哈!我便是你二人口中稱作惡魔的殺神楚天!」楚天朗聲大笑,笑聲清脆震耳,如玉般的大手忽地往面上一抹。忽地,「啊!殺神,真是殺神!傷疤!」龍兒、虎兒連連驚叫,嚇得步步倒退。一時心神迷失,早忘了姐姐仍在此處,以及傳說中秦素素與殺神楚天的關係。
如夢如幻、奇詭萬端,深邃難側的詭譎面容立時呈現在婦人與兩少年面前。一雙星目,英氣逼人。玉樹臨風、卓爾不群。一時間,將兩少年看得呆住。好一陣方回過神來,面現恐懼、震驚,身子輕輕顫抖。
婦人震驚過後,猛地想起龍兒哥倆所曾說過楚天眾妻妾之事。不由仔細地看了看楚天。見楚天看似溫和,但卻是莫測高深,隱然有種難以抗拒的霸氣,令人甘於臣服。而素素那雙看向楚天溫情的眼神,春眉上翹,杏眼含春。婦人心下瞭然,再不做他想。
素素見娘親驚愕,開口道:「娘,自孩兒賣入青樓,便極力百般應對,費盡心神。雖有重金贖身納妾之人,但俱都是王公顯貴,俗不可耐。孩兒忙於應酬,心神焦灼,苦悶異常。正巧,大姐司徒艷與如煙妹妹來到孩兒居處,秘密將孩兒接到逍遙莊,才成就一番因緣。娘,你不會怪罪孩兒吧!」
婦人聽罷,面上愧疚至極。看著美絕人寰的女兒,又流下眼淚來。稍緩,無奈道:「為娘對不住倩兒啊!你兩個弟弟年幼,古家百般欺凌。為娘與你爹爹實在無法養活你幾個,無奈之下,才不得已將你賣入青樓。爹娘真是作孽,對不住倩兒啊!」說罷,抱頭痛哭。
素素及楚天等人一陣感傷。世道艱難,命運多舛,確非個人所能抗拒。龍兒、虎兒慢慢醒過神來,心道:「姐姐便是那『色藝雙絕』秦素素,這怎地可能!傳言中又成了殺神楚天的妻妾,這如何是好?噫,嘿嘿!怎地這般糊塗,既然姐姐與楚天相好,做弟弟的豈不風光。呵呵!哈哈。」二人心中想著,已被突然來臨的驚喜蒙蔽了心智,不由笑出聲來。
素素娘倆正自抽泣,猛聽龍兒與虎兒笑聲,俱都齊齊看向二人。「因何發笑!」婦人抹去眼淚,有些慍怒道。
龍兒倆早已忘乎所以,見娘親相問,吐了下舌頭,啜啜道:「娘,我......我......我適才想起胡先生所講的故事,忍不住笑出聲來。」
「兩個沒用的東西,整日不知愁滋味。家中已無米下鍋,你兩個不知弄些充飢果腹的食物,卻滿天瘋跑。如今,你姐姐回來,如何招待客人?快去李家二叔那借些黍米來!」婦人口氣嚴厲,但眼色卻是溫柔,並未有過多責怪之意。
楚天笑道:「伯母,午飯不急!亦不用兩位弟弟向外賒借。素素與我等既然見到伯母,並知悉伯父依然在世便已深感快慰!不知伯父病情如何?」
婦人見楚天溫和,遂放下忐忑之心。料不到傳得如惡魔般的殺神如此俊朗和善,便漸漸放開心懷。隨即又換了一副淒苦神情,道:「少......俠,老身娘姓羅。自嫁秦家,便時有小災小禍。既然少俠相問,老身便囉嗦幾句。」
羅氏歎口氣,又道:「十餘年前,因相公剛直不阿,言語上開罪了本鎮古家。相公本是宮廷樂師,因宮廷內訌遭受牽連,被貶回鄉。心情鬱悶,便在酒後書下了暗諷當今朝政的詩詞,恰巧被古家知悉。那古家主人喚作古占風,曾是安慶兵營校尉,會些武藝。其叔父曾是安慶知府,為官多年,黨羽甚多。古家借此小題大做,百般陷害,致使相公被投進大獄,幾乎喪命。由此而積鬱成疾,臥床不起!我等孤兒寡母,只好變賣祖上遺產,一面打點州府衙門,一面維持生計。如今,已再無長物可賣,只能勉強度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