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天色不早,眾人遂起身用飯。
吃酒之際,柳邙問道:「范家莊人馬已去,不知天幻宮人馬有何動靜?」
楚天道:「天幻宮人馬駐紮在穎州城外東南的『趕王集』,大約駐紮三千餘人。但自『五毒神掌』梁天奇與所屬七百餘人被我烈陽勇士全部斬殺後,始終沒有任何動向!」
「什麼?梁天奇與所屬七百餘人盡被你等斬殺!」柳邙吃驚地看著楚天,眼中惶惑而驚異。
楚天笑道:「莊主,這有何奇怪之處!天幻宮與范家莊本是分兵兩處,以圍攻柳家莊為誘餌,引誘烈陽陣隊前來救援,以便在穎州城『趕王集』截殺我等。烈陽勇士豈能坐以待斃。如不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豈不助長他人凶焰。」
柳邙聽罷,仍自驚疑不定。心中震驚莫名,健碩的身軀不由輕輕顫抖。看著楚天溫和的面容,心中不禁隱隱泛起一絲懼意。能在不知不覺間一次斬殺七百餘人,試問天下哪個門派能為之。烈陽門,當真可怕!
「但不知現在天幻宮人馬有何動靜?」柳虹飛問道。
「據報,天幻宮人馬已於昨日陸續回返三清山。如其以正常行速回返,估計大隊人馬此刻已到安慶與贛州交界左近。哈哈哈!」未等說完,楚天又是大笑出聲。眼中一閃狠戾之色,輕鬆道:「如不出意外,明日便有消息傳來。唉!天幻宮又將會少了數百人馬!」
柳邙一驚,忙道:「門主是否已派人前去攔阻?天幻宮數千人馬,門主怎能輕捋虎鬚,貿然犯險。一個不慎,豈不自投羅網!」
楚天笑道:「莊主或許知曉,天幻宮人馬回返三清山,魯山山谷乃是必經之地。除此之外,亦可繞行荊門峽谷。雖說我烈陽門已分別在兩處斬殺其一千五百餘人,為今後長遠計,面臨如此大好時機,豈能坐視不理,喪失良機!其人馬浩浩蕩蕩,迷魂煙霧彈當能發揮最大功效!呵呵,天幻宮不留下一些血肉,怎能慰藉那些早逝的亡魂!」
柳邙道:「不知門主派遣多少人馬前去截殺!」
「呵呵!不多,僅僅八組烈陽陣隊而已!或許十數人便可!」
柳邙心中一震。暗道:據聞前來馳援柳家莊的烈陽陣隊只有六組,如欲截殺天幻宮人馬,另外兩組陣隊來自何處。如鬼莊人馬馳援,均要長途奔襲,且情勢緊迫,如何能及時趕到。心中愈想愈感到疑惑,面上一片茫然。
楚天見此,平靜道:「莊主非是外人,我烈陽陣隊並非只有十四組人馬。在紫薇山中早便暗藏四組陣隊。乃是義父秘密派人操練,所有勇士均有不俗根基,戰力強悍,比之其他陣隊高上不止一籌!荊門峽谷血案便是此四組烈陽陣隊所為!大戰後,雖有些許死傷,但依然強猛無儔!」
柳邙聽罷,心中似乎安穩些。目下之勢,柳家莊與烈陽門實已成了一家。假使如楚天所言,烈陽陣隊如能重創天幻宮,此役後,天下或可安定一時。柳家莊亦可隨之安穩無憂。
思慮甫畢,不由頓感輕鬆。展顏道:「門主果真是雄才大略,老夫甚是佩服。來!你我乾上一杯!」
楚天一見,急忙應道:「承蒙莊主厚愛,晚輩甚感榮幸。干!」說罷,一大杯美酒瞬間便已點滴不剩。
司徒艷靜靜地聽著楚天講述攻殺戰略,心中雖感絲絲酸楚,但面上卻未有任何不快。其實,司徒艷早已看清江湖大勢,極為明瞭楚天心中所想。並深為楚天之豪氣與自然之心所折服。但卻始終難以割捨血肉親情,既盼著烈陽傳來捷報,又抱有對天幻宮的擔心。
楚天神識一動,微笑著看向司徒艷,朗聲道:「老大,你上次來到柳家莊,恐怕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而今,再次光臨貴地,可否代你等姐妹敬莊主一杯?」
聽罷楚天言語,司徒艷心神微顫,立時便將散亂的思緒拉回到現場。微一怔神,笑道:「既然老爺吩咐,亦是賤妾心中所想。莊主,小女代其他姐妹敬莊主一杯,祝莊主身體康健,洪福齊天!」
「哈哈哈!」柳邙大笑:「司徒總使敬酒,老夫甚感榮幸。只不過老夫年歲已大,不勝酒力,你幾個丫頭可要照顧老夫啊!不然,我這把老骨頭恐要散了架子!」
慕容馥笑道:「柳伯說哪裡話來,小女見你精神矍鑠,松形鶴骨,器宇不凡,道貌非常,再活個一甲子......不,再活百八十年也絕無問題。」
「咯咯!」慕容馥剛剛說完,便聽如雪嬌笑起來。隨口道:「老五說話不說則已,說起話來甚是誇張!如柳老伯再活個百十年,豈不成了老妖精了!」
剛剛說罷,便聽到啪啪地響起幾聲清脆的聲響。「哎呦,哪個打我?」如雪開聲喊道。
如煙嗔怒道:「不打你兩個妖女,早晚會翻天!爹爹身體雖是康健,即便真能再活上百十年,又怎會成了老妖精!」說罷,如煙舉起粉拳又要打向二女。慕容馥與如雪見狀,急忙側身躲過,仍是嬉笑不止。
柳邙擺手制止,笑道:「如雪丫頭說得不錯,若老夫再活上一百年,便真成老妖精了!趁現在尚未化妖成精,當好生喝些美酒!」說罷,看一眼眾女,豪邁道:「老夫素聞你幾個姐妹乃是酒中仙子,現今,哪個願意陪老夫喝上幾杯?」
未等話音掉地,便聽眾女齊聲道:「小女願意!」說罷,眾女各個嬉笑出聲,紛紛倒上一大杯美酒。
柳邙一看,忙道:「慢來、慢來!你等一齊敬酒,老夫恐怕吃不消。」說著,見秦素素、唐夢晗及華玲玲三女久未出聲,遂輕聲道:「你三個天仙般的姐妹也能飲上幾杯?」
唐夢晗道:「柳老伯,小女說不上能飲酒,在眾姐妹中,小女酒量乃是最末一個。既然老伯相問,小女便陪老伯飲上幾杯,如老伯高興,小女喝上一兩罈美酒絕無問題!」
柳邙本以為此三女不能飲酒,方才開口相問,以便藉故預留埋伏。但聽唐夢晗一說,心中咯登一下,立時沒了信心。
秦素素笑道:「老伯勿聽他等言語,飲酒乃是情調。興之所至,多飲無妨!小女也不善飲酒,只能陪老伯飲個十杯、八杯的!」
柳邙面上未等喝酒,便已呈紅色。想不到這些女子怎地都能飲上一些,扭頭看著楚天莫名的笑容,不由豪氣大發,朗聲道:「倒酒!老夫今夜不醉不歸!定要飲個痛快!」
正待眾人將要豪飲之際,祁剛吃吃地道:「門主,屬下婆娘已在膳堂門外等候多時,說是來向門主請安,不知門主見是不見?」
楚天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快快請來!楚天此生只撮合一對因緣,不想卻真的是兩情相悅,一拍即合!難得、難得!」
祁剛訕然一笑,道:「此乃門主苦心,刻意成全屬下!屬下這便將賤內喚來,給門主請安!」說罷,起身行去。
片刻。
便見祁剛領著慕容艷到了廳堂。楚天及眾女一看,微微一怔。你道怎地!此時的慕容艷,已同前些時日變了許多。不但面目沒了昔日的青灰疲憊之色,神情也有了極大變化。嬌麵粉嫩,膚白如脂。豐潤而不顯肥胖,嫵媚而不失清雅。整個樣貌與昔日簡直判若兩人。
看見慕容艷,慕容馥一個縱身,便跑到慕容艷身前,喜道:「姐姐好啊!妹妹有些認不得姐姐了!」
慕容艷見廳堂人多,正感手足無措,見慕容馥到來,亦是異常高興。拉著慕容馥,笑道:「前幾日,我還在想著妹妹,不想今日妹妹便來到此處!妹妹可好?」
「好好好!見到姐姐更好!」慕容馥顯得特別興奮。祁剛見姐妹倆說話,一時不便打擾,遂向楚天笑了笑。
待二女稍停,祁剛道:「五少奶,你姐姐乃是向門主請安而來,是否等此事過去,你二人再說話?」
「呵呵!祁護法不言,小女倒忘了,只想著與姐姐說話!姐姐,飯後妹妹再陪你說話!」說罷,轉身回到座前。
慕容艷輕抬蓮步,到了楚天正面。羞澀地看一眼眾人,隨即襝衽一禮,輕聲道:「奴家給門主請安!」
「罷了!嫂嫂不必多禮。不知與祁護法過得如何啊!」楚天笑問。
慕容馥立時紅暈上臉,羞澀道:「賤妾謝門主厚待,現與我家相公處得尚算融洽。」
楚天輕笑:「嫂嫂確是知書達理之人!言語極有分寸。情意深厚便說尚算融洽,比你那瘋瘋癲癲的妹妹不知強了多少倍,哈哈!」
慕容馥乜斜一眼楚天,對慕容艷道:「姐姐快坐,與妹妹等一同吃酒。」
慕容艷忙道:「姐姐自行用飯去!你等說話,姐姐在此甚是不便。」
楚天忙道:「祁護法,快給嫂嫂讓個座位。今日我等歡聚一堂,一為慶賀祁兄喜結良緣,成就百年之好;二為柳莊主壓驚;三是為告慰那些浴血奮戰、力殲豪強而戰死的英靈,乾杯!」
「乾杯!」眾人同時大喝一聲,俱都一飲而盡。
酒,一杯一杯地下;情,一點一點地深。眾人縱情豪飲,幾乎將莊中美酒喝個乾淨。柳邙醉了,柳虹飛醉了,孫元坤醉了,袁嘯醉了,祁剛醉了,甚至慕容艷也醉了。
而楚天與眾女俱都好似醉了!不過,幾乎持續整晚的呻吟聲卻昭示天地,醉的只是加鎖,醉的只是禁錮,醉的只是奴性,醉的只是亙古不變的藩籬......
即使是醉了,但心魂未醉、情感未醉、快樂未醉、自由未醉。整個天地宇宙依然往復生息。自然醉了嗎?或許是醉了,醉倒在愈加輕鬆、靜謐、空靈以及虛極之中......
魯山山谷。
山谷崖壁上,依稀可見當日濺撒的血水。一道道、一片片黑紅的血漬已經凝固。萬嘯天、雷震天、廖青雲等率領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走進山谷之際,不由心神微蕩。
深秋的寒意,清冷的山谷,所有天幻宮人馬俱都自心底生發一絲絲森冷。兩千四五百人,旌旗招展,卻無一絲語聲。俱都仔細觀望,凝神戒備。
山谷中,不時地自谷口峰頂飄落一片片枯葉。冷風吹過,滿天飄蕩,像是一個個無家可歸的遊魂。偶然飛過幾隻烏鴉,嘎嘎的叫聲,難聽刺耳,在山谷中迴盪,歷久不絕。
大隊人馬走著走著,一種不祥的意念漸漸瀰漫整個隊伍。莊丁護衛面上盡顯惶恐之色,緊張地握緊兵刃,四下觀望。
山崖頂部,狄龍、熊震天、吳雲藏身岩石後,看著天幻宮人馬逐漸進入山谷,也是神情緊張。只因天幻宮人馬過多,且有功力高絕的兩大副宮主隨行,一旦被困,後果不堪設想。
吳雲凝重道:「師傅只命我等在山崖頂端拋擲迷魂煙霧彈!其後,不論結果,迅速撤離,後事均有籐冉、籐良二使處置。」
狄龍道:「天幻宮人馬好似早有準備,人人臂纏絲巾,恐怕是用來遮掩口鼻,不知迷魂煙霧彈還能否發揮效力。」
熊震天道:「光有絲巾無用,必須用水浸濕方能掩住口鼻。此山谷沒有水源,臨時尋找水源恐怕來不及。」
吳雲又道:「大隊人馬已快完全進入山谷,我等各自行事,投下煙霧彈後,迅速離開此地!」狄龍與熊震天輕輕應了一聲,便迅疾消失在山巖之中。
萬嘯天、雷震天、廖青雲等環顧山谷四周,神情肅然。雷震天大聲道:「白護法、仇護法盡速命令大隊,快速離開山谷!」
「屬下遵命!」兩位護法急速離去,邊行邊大聲叫道:「速離此地!」
隨著喊聲,大隊人馬頓時躁動起來。須臾,整支隊伍人馬奔騰,秩序井然,馬蹄聲、腳步聲極有節奏,顯然是訓練有素。
眼看前隊人馬即將奔出山谷,驀地,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在山谷進口、出口、及中段響了起來。萬嘯天、雷震天、廖青雲等齊皆一驚,未及多想,濃烈刺鼻的黃煙便已瀰漫山谷。
「掩住口鼻!」萬嘯天狂吼一聲,極目向山谷兩側望去。「三弟帶人穩住陣形,廖右使隨我來!」雷震天說罷,猛地旋身,身化青煙,疾速向山峰上攀行而去。
而大隊人馬雖是及時掩住了口鼻,但仍有二百多人馬逐漸騷動起來。只在片刻,便迅疾變得瘋狂,狂舞兵刃,殺將起來。
頓時,山谷中響起一片尖厲的吼叫,殺聲震天,慘嗥連連。大隊人馬立時混亂不堪。未吸入迷魂煙霧的人馬,先時尚躲避著瘋狂之人,但整個山谷一時擁進兩千多人,哪有更大的空場躲避,無奈之下,俱都返身拚鬥。
萬嘯天乍見此情此景,心神巨震。至此時方才明瞭先前一千五百餘人被殺,乃是中了迷魂煙霧彈的結果。而此時,山谷中早已混亂不堪,已有六七十人倒在地上,瘋狂之人哪管倒下的人馬是死是活,揮動兵刃仍在狂猛砍剁。
須臾,便有數十人被剁成肉泥。肢體盡碎,血肉滿天。
「將瘋狂之人盡數斬殺!」萬嘯天一聲狂吼,便已身化游龍,衝進人群。開天神掌驟發,剛猛無儔的掌力迅疾拍向瘋狂的手下。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二十餘人已被開天掌力震向半空。
而在此際,白羽飛與仇盛兩位護法也加入戰團。三人疾速穿梭在瘋狂的人群中,無情地殺戮著瘋狂的人馬,儘管這些人馬還是屬下,但已在無奈之下,不得不將其斬殺。
山谷之中,哀嚎聲,慘叫聲,怒喝聲此起彼伏。瘋狂的人馬瞪著血紅的眼睛,奮不顧身地死命狂攻,儘管萬嘯天與兩個護法功力高絕,但仍被這些悍不畏死的屬下攻得手忙腳亂。
幾人狠下心腸,展開了天幻宮有史以來最無情的自相殘殺,血水汩汩流淌,人馬一個個倒下,慘烈的殺戮一直持續了半個時辰方才漸漸停息。
已然回返的雷震天與廖青雲看著遍地血水及支離破碎的屍體,怒火填膺,目眥盡裂,狂怒道:「烈陽門這些天殺的狗賊,老夫有生之年如不將烈陽餘孽斬殺殆盡,誓不為人!」
萬嘯天滿身鮮血,雙目赤紅,因極端憤怒而漲紅的臉膛,已是紅中泛青,恨意滔天。極力壓抑怒氣及劇烈起伏的胸膛,憤懣道:「二哥,可曾發現烈陽餘孽?」
雷震天長長出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道:「可恨這些烈陽餘孽,只是施放煙霧彈。待趕到山頂之時,已是蹤影皆無。看情形,此次又折損三百餘人。唉!此行未戰便已折損一千餘人,令人難以置信!真有損我天幻宮聲威。」
「烈陽餘孽不除,天下難安!」萬嘯天仰望山谷頂端,看一眼廖青雲,愴然道:「我天幻宮在此兩次被襲,日後但凡經過此處,定要好生探查,再不可大意!」
廖青雲面現一絲愧色,訕然道:「想我大隊人馬經過此處,何人膽敢挫我鋒銳!這烈陽餘孽囂張至極,也是大意使然,屬下探查不周,請宮主責罰!」
雷震天揮揮手,沉聲道:「罷了!折損人馬,固然有探查不周之因,但老夫也有大意之處。唉!此事怎地向大哥交代!」
片刻後。
天幻宮人馬走個一乾二淨,整個山谷一絲人影不見。只有零星的碎肉和漸漸凝固的血水,鋪陳在碎石、迸濺在山崖峭壁上。
濃烈的血腥氣,充斥山谷,盤旋縈繞。殺戮已然過去,不知何時,山谷或許會再次掀起滔天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