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門城內。
街市仍繁華無比,熙熙攘攘,商賈雲集。酒樓茶肆人來人往,鱗次櫛比。
「江水樓」前空曠的山林鬱鬱蔥蔥,溝渠中清澈的河水嘩嘩流淌著,繞過酒樓,匯入長江,滾滾東去。
中午時分。
仍是江水樓二樓,易容後的楚天與唐夢晗臨窗而坐,東去的江水,煙波浩渺,奔流不息。
無巧不成書,武當門人「無極旋風腿」閔洛水。「乾坤神掌」吳道升。「瀟湘無塵」楊天驕三人帶著幾個小道士坐在一起。看得楚天一陣訝然,世事無常,山不轉水轉,又不期而遇。
幾人神情黯然,「無極旋風腿」閔洛水。「乾坤神掌」吳道升自顧吃酒,悶悶不樂,滿臉愁苦;有著幾分姿色的「瀟湘無塵」楊天驕好似成熟了許多,望著江水,隱含重重心事。
「無極旋風腿」閔洛水。「乾坤神掌」吳道升看著楊天驕心神不定的神情,愈加愁悶,吳道升忍不住道:「二師哥,楊師妹,掌門師傅命我等下山已有些時日,卻絲毫未見小賊蹤影,我等將到哪裡尋找,真如大海撈針一般!」
閔洛水道:「師弟言語小心些,此次我等下山是有求於人,切不可胡亂言語,萬一被那廝聽去,恐極難說動其隨同我等上山,六師弟豈不性命危矣!」
吳道升面色一紅,道:「只怪六師弟,徒自爭強好勝,亦不掂量掂量自身功力,怎地會無端招惹那殺神!真是自討苦吃,害得我等滿天下辛苦找尋,唉!再過些時日,我等不愁悶而死,亦要心力交瘁而亡!」
「三師弟休得胡言,六師弟固然有其弱點,心胸狹隘,自視甚高,但與我等自幼長大,亦是同門兄弟,再有不是,亦可原諒!」
此際,楊天驕開口道:「韓師弟真是的,用情固執,心性狹隘,言語尖刻,與蔣師姐說不得幾句便相互譏諷,又怎能得蔣師姐歡心。既然蔣師姐另攀高枝,亦當適可而止,而韓師弟卻始終耿耿於懷,難以自拔,終致今日活不活死不死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楚天與唐夢晗慢慢用飯,邊吃邊聽,心中暗笑不已。
此際便聽閔洛水道:「三師弟,楊師妹,你二人可否不再埋怨,事已至此,再出此言於事何補,我等只用心想些辦法尋找才是!」
吳道升忙道:「想那殺神將韓師弟封住心脈,攝住魂魄,便是以此恐嚇我武當,即便找尋得到,那等狠辣殘忍之人又怎會替韓師弟解除禁制!」
「三師哥說的是,自與那殺神分別之日起,這多時日來,天下各處血腥不斷,已死去幾千人馬,血流成河,恐怖至極。師妹心中甚是懼怕再見那殺神了,現如今,即便聽聞殺神之名,師妹都心驚膽戰。再過幾日,仍是毫無線索,師妹自己回返武當,找尋之事便有勞兩位師兄了!」楊天驕已打起退堂鼓。
唐夢晗早早便聽清武當幾人所要找尋的便是面前的老爺,心中也有些疑惑,不知幾人所說的封住心脈,攝住魂魄為何事。遂看著楚天,滿眼俱是詢問之色。
楚天輕輕搖晃一下手指,向武當幾人努努嘴,唐夢晗知楚天心意,便低頭用飯,耳朵卻是仔細聽著。
閔洛水忙道:「楊師妹怎地如此對待韓師弟,儘管韓師弟有諸多不是,但我等怎能不念同門之誼而見死不救呢!可憐韓師弟一往情深,蔣師妹卻是冷若冰霜。而今,剛剛聽聞蔣師妹投身烈陽做起了一派堂主,當真風光!還有那三代弟子萬峰,在我派中籍籍無名。據傳,也在烈陽門擔當什麼總管,真是一步登天!二人與我等是敵是友尚未可知,掌門師傅左右不定,我等命運不知何往!此際,當用心找尋才是,盡些人事,韓師弟能否回轉,便全憑天意了!」
吳道升道:「二師兄說的是,楊師妹,我等聽從二師兄安排,全力找尋吧!」
說罷,幾人又沉悶不語,自顧自地吃起來。便在此時,卻見臨桌黃臉色的書生起身走了過來。
幾人一愣,未等開口,黃臉書生已不請自坐,幾人疑惑,剛要開口相問,便聽黃臉書生笑道:「本書生有心促成你等好事,不知幾位武當真人有何意見?」
閔洛水。吳道升及楊天驕聽得一怔,仔細打量面前的黃臉書生,感覺甚是神秘詭異,閔洛水鎮定下心神,開口道:「尊駕何人?」
「呵呵。」楚天輕笑:「書生是何人你等不必知曉,本書生精通卜卦,算無遺漏,靈驗萬分!」
楊天驕聽罷,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兩位師兄,一路上我等已遇到不下數個占卜術士,均是滿口胡言,不想在酒樓之中又遇到神漢了!」
楚天輕笑,道:「幾位如不相信,可尋那天下第一神算卜無奇,一問便知本書生名號!」
幾人一聽黃臉書生提及天下第一神算卜無奇,不由神情一緊,閔洛水面色一整,道:「敢問書生名號?」
「呵呵。本書生名號只說與誠心之人,心誠則靈!你等尚自疑慮重重,即便說出,亦難以靈驗,罷了。罷了!」楚天欲擒故縱。
吳道升忙道:「我等相信你便是,可否說說如何促成我等好事?」
楚天一皺眉,道:「你等真的相信?」
「相信!」
「呵呵。」楚天又輕笑,挨個看了看,方慢慢道:「既然你等口中說是相信,實則仍暗存疑慮,待書生說出幾件事,你等或能真的相信!」
「請書生快說!」幾人被吊起胃口,似已等不及。
楚天神秘道:「你等幾人為武當二代弟子對否?」
幾人一笑:「此事不難猜出!」
「你三人乃是」無極旋風腿「閔洛水。」乾坤神掌「吳道升。」瀟湘無塵「楊天驕對否?」
幾人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不由點點頭。
「你幾人之中原本還有一位未到,這未到之人嗎……」楚天故意拉長聲音。
楊天驕急道:「那未到之人是哪個?」
楚天看一眼楊天驕,笑道:「未到之人便是清虛劍韓固,對否?」
幾人又是一怔,閔洛水略一思慮,道:「武當二代弟子江湖上知之甚多,尊駕說出不足為怪!」
楚天詭秘地笑道:「據本書生推測,韓固此時恐怕是生死不明,存亡僅在一載之內!」
楚天此語一出,幾人俱是一驚,不由相顧而視,非但相信書生所言,心中已泛起惶恐之情。閔洛水鎮定下心神,小聲問道:「請問尊駕,韓固乃是何種情形?」
楚天假裝微閉雙目,口中唸唸有詞,幾人卻不明就裡。楚天掐指一算,慢慢道:「韓固未遭血腥,身軀完好,既無內疾又無外傷,不死不活,一年之期卻有性命之憂!」
楊天驕急道:「究竟如何?」
楚天仍是閉目,道:「韓固暴戾之氣甚重,心脈阻滯,早應有血光之災,卻是福大命大,但終究難以避免劫難!」
「有何劫難?」
楚天閉目擰眉,沉重地道:「京師。荊湘。閹人。陰氣,陰極陽生,卻阻滯於內,陰陽進退受阻,鬱積於胸,以致氣血不暢,魂失魄離,許是心魂被攝,心脈凝滯所致!」
幾人聽著楚天慢慢地自言自語,愈聽愈驚愕,至最後幾人已呆呆地怔住。面前這黃臉書生所言句句與師傅。師伯吻合,幾人心神巨震,萬沒想到,天下竟有如此神奇之人。
閔洛水緩過神來,恭敬道:「尊駕確是胸羅萬象,腹有玄機,在下佩服之至!但不知韓固之疾怎生解去?」
楚天道:「如韓固之疾乃是自閉,只能自行解除,旁人萬萬解不得;如是他人施法,則需找尋施法之人方能解除!」
閔洛水聽罷,一臉苦相,愁悶道:「不瞞尊駕,我等已找尋施法之人多日,卻是蹤影皆無,一年之期轉瞬即逝,不知我等到何處尋找,尚請尊駕指點一二,我武當定會報答尊駕恩德!」
「呵呵,報答不必,只是給些卦資即可!」
幾人一聽又是一愣,心中直想:前句話尚不要報答,而後又自行說出要些銀兩,怎地又不必報答呢?看看黃臉書生,心中苦笑,卻未表露出來。
楊天驕道:「不知書生卦資幾何?」
楚天輕笑,開口道:「不多。不多,對堂堂武當而言實屬九牛一毛,區區二十萬兩,二十萬兩而已!」
「啊!二十萬兩!」幾人一聽,俱都驚得瞪大雙眼,幾乎懷疑自己聽錯,直到楚天重複了兩遍,才從驚愕中聽得確切。
「你等是否可代派中應允此事?」
「這……這……這……數目巨大,我等實在做不得主!」幾人垂頭喪氣,一臉無奈。
楚天一笑,又道:「欲找尋那施法之人已難如登天,據書生算來,此人殺氣太重,即便來此,亦恐掀起無邊血腥,救一人而置全派數千餘人生死於不顧,卻是得不償失,罷了,你等自去想些辦法,書生尚有他事,告辭?」
「慢慢慢!」閔洛水急忙拉住楚天,懇請道:「如尊駕不棄,可否在此地等候幾日,我等這便回返武當向掌門言明後再做定奪,不知尊駕意下如何?」
楚天笑道:「卦資無妨,即使告知你等施法之人在何處,亦是無用,你等又何苦來哉!唉,見你等如此誠心,書生便相告一事:如解除禁制,並非那施法之人可解,他人亦可解除!」
幾人一聽,彷彿感到聽錯,急忙道:「何人可解?」
「哈哈。」楚天大笑,道:「如欲解除禁制,卻需更多銀兩,怕是武當難以承受,不言也罷!」
吳道升猶豫著道:「尊駕不妨說來聽聽,到底需要幾何?」
楚天伸出手掌:「五十萬兩!」
幾人一聽,剛剛站起的身子又撲通一聲坐在椅子上,武當派中十分清苦,五十萬兩乃是武當派幾年的花銷,幾人俱都神情沮喪,茫然無神。
唐夢晗自始至終看著楚天戲弄幾個武當弟子,心中暗暗發笑,卻極力忍住,差一些便笑出聲來。
過了好久,閔洛水才有氣無力地道:「尊駕所言數目太過巨大,恐武當承受不住,但道士還是想問明一事,不知何人能解去禁制?」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什麼!尊駕能解去禁制?」
「尊駕當真能解去?」
楚天面色一整,道:「本書生上知天,下曉地,前知五千年,後推五百年,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如不能解去禁制當分文不取,如此怎樣?」
閔洛水看看楚天,回頭與吳道升。楊天驕二人悄聲嘀咕幾句,幾人所說之語俱都落在楚天耳中,楚天暗暗發笑,佯裝不知。
閔洛水轉頭笑道:「便依尊駕之意,我等心情急迫,先生可否今日便隨我等上山?」
「不急,不急!明日上山不遲,本書生尚要做些準備!」楚天連連擺手,故作神秘。
翌日。
眾人向武當山而去。
閔洛水。吳道升。楊天驕幾人心急火燎,恨不得立馬上得山去,但楚天二人卻是不緊不慢,東瞅瞅西看看,一副閒散之態,並不時地親暱,看得幾人愈加急迫。但此行乃有求於人,只好耐住性子,隨著楚天二人步伐緩緩走去。
楚天初次登臨武當山,行進間,漸被武當奇景所吸引。遠望七十二峰;俯視三十六巖。二十四澗。十一洞;眼觀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等勝景。心潮澎湃,人間美景聚集於此,真如仙境一般。
山巒清秀,風景幽奇;飛雲蕩霧,高險幽深,磅礡突兀,勢若飛龍;鍾靈毓秀,美似玉女。無雙勝境,不虛天下第一仙山之名。
剛進入武當山下,吳道升早早跑入山內向清虛上人稟報去了。而楊天驕。閔洛水等人卻仍是忍耐著焦急,陪著楚天與唐夢晗二人慢步走在山道上。不時地被楚天幾聲讚歎與驚詫弄得心神不定,暗自苦笑不已。
閔洛水忍不住問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可否見告?」
楚天輕笑道:「既然已到武當,再不言書生名諱,實是對仙山不敬,本書生名號乃是上胡下言,胡言是也!」
閔洛水及楊天驕聽得一怔:胡言?胡思亂想。胡說八道。胡攪蠻纏。胡作非為。胡言亂語!任是哪個都難以說出好來,二人心中暗自竊笑。
見二人神情,楚天心知肚明,佯裝不知,笑道:「本書生名諱實在不雅,不知雙親怎地給書生起得這個名字!但本書生一生謹慎,惜字如金,句句靈驗,從不胡言,呵呵,從不胡言!」
楊天驕笑道:「乍聽先生名諱當真使人詫異,而先生名號萬象乾坤更是聞所未聞,但看名號之意,卻是包含天地萬象,當是知天知地了!」
「楊姑娘謬讚書生了,不敢言說知天知地,一般瑣事尚能斷個大概而已!」
楊天驕道:「胡先生既然知天知地,前知五千年,後知五百年,小女有一事不明,請問我武當年輕一輩第一高手。二代大弟子。江湖人稱飛花聖手管繼雲究竟死於何人之手?」
楚天略一沉思,凝重道:「江湖武林風起雲湧,宵小鼠輩盡皆展露天下,難道武當便未仔細思慮一番嗎?」
楊天驕一臉疑惑,不由問道:「願聞先生高見,並請先生指點迷津!」
「呵呵!」楚天笑著道:「幾年前,鄭家莊少莊主鄭錦豪,貴派大弟子飛花聖手管繼雲以及其他被殺之人皆是因江湖利益而亡,如仔細想想,便可捋出些線索,此事不難斷定!」
「哦!」閔洛水聽罷,接口道:「但不知是何人所為?」
「人欲做何事,必有其目的,能對幾大莊派之人下手,絕非一般莊派可做。但對各大莊派而言,豐衣足食,雄霸一方,又有何種需要而不惜殺人!」
「那先生以為如何?」楊天驕急不可耐。
「既然豐衣足食,便非是直接為了錢財銀兩而殺人,或者是為了更多的錢財!如何聚斂更多錢財,而又能坐享其成,不需勞神費力呢?」楚天半是述說,半是詢問。
「小女不懂此中深意,還請先生明言!」
「一統江湖,雄霸天下,豈不一勞永逸!」
楊天驕沉思,道:「那便是有此野心之人而為了?」
「當然!」
「那又有誰有此野心,幾大莊派誰家有此……」忽地,楊天驕猛地睜大雙目,看向楚天道:「范家莊。天幻宮,或是其他?」
「哈哈,楊姑娘聰明絕頂!欲達目的,必先亂之,不將天下攪亂,何以能亂中取勝。群雄自顧不暇,豈不被人趁勢圖之!」
楊天驕與閔洛水面色已青白,道:「江湖險惡,當真詭異!真如先生所言,則太過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