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幾聲刺耳的銳嘯響起,緊接著莊前大門已濺起火星,轉瞬間,火勢見大,在漆黑的夜裡,甚是明亮,幾個家丁剛剛驚慌地欲救之際,便一齊悶哼一聲,頹然倒在門前。
莊前大門已處在熊熊大火之中。片刻後,燒紅的鐵皮辟啪作響,莊中一陣輕微的嘈雜後,便重歸寂靜,只有大門在辟啪地燃燒。
莊中動靜全無,儘管大門燃燒,卻不見一個人影。
霍地,從莊西面圍牆上,急速飛進數道眩目的火球,光耀刺眼,及待落地,如雷般炸響,光芒大盛,只一瞬便即熄滅,光芒的急速明滅,帶給人一時的目盲。緊接著,破空之聲倏然響起,圓潤的物體迅即向管事大廳飛去。
猛然,火銃的轟鳴聲大作,一齊向飛行的物體射去,飛旋的物體快要接近地面時,被火銃擊中,只見圓形物體忽地閃耀一亮,緊接著便山崩地裂般地炸響,伴隨幾聲慘嚎,之後再也無聲無息。
片刻,當山莊中人凝神傾聽西面還有何動靜時,卻忽然看見自東面圍牆又飛進一個火球,在接近雜役所住房前爆炸,立時火星四濺,柴草已被點燃,須臾,柴草點燃房屋,大火沖天而起,光耀天際。
火借風勢,不一刻便燒到前後左右房屋,立時,火光照亮了整個山莊,風愈來愈大,火勢愈來愈烈,大有席捲整個山莊之勢。
議事大廳中,鄭天剛眼見火勢沖天,如再耽擱,整個山莊將毀於一旦,不由大喝一聲:「調派人手,趕快救火!」
不一刻,山莊之中人影晃動,東奔西走,呼喊聲四起,再也沒了平靜。而當眾人救火之際,圓形的飛行物體又急速自圍牆外飛進,飄飄蕩蕩快速飛入火焰之中,未帶眾人反映過來,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暴飛的木屑磚石,帶著銳嘯,疾飛四射,緊接著便是一聲聲慘嚎哀叫,救火之人俱被射中,有的受傷,有的一命嗚呼。
鄭天剛心急火燎,死命莊丁救火,而爆炸依舊不停地在燃燒的房屋附近炸響,火勢非但未得到控制,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正當眾人在東面救火之際,山莊北面,又忽然響起爆炸聲,一支支帶著火石硫磺的箭矢,砰砰地釘在房脊上,頓時,屋宇忽地火光四起,而同時西面爆炸聲亦緊隨而起。
整個山莊四面起火,人們已顧不得事先佈置,有的急著救火,有的已遠離職守所在。
莊丁護衛及一干群豪忙做一團,鄭天剛已急怒攻心,狂吼著救火。慕容塵眼見四周熊熊大火和亂作一團的人群,腦海中不由浮現起昔日逍遙莊沒毀滅的一幕,不詳的預感頓時襲上心頭。
驀然,慕容塵耳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慘厲得不能再慘厲的嗥叫聲,已相繼傳入耳鼓,山莊屋宇連綿,已判斷不出慘嚎來自哪裡,山莊四面已被慘嚎聲湮滅,救火之人被慘嚎聲驚震得找不到自己所把守的方位,像是無頭的蒼蠅,不知是救火還是堅守。
忽地,自山莊一矮小隱秘的房間中急速竄起幾條身影,快如流星,向著慘叫聲方向急撲而去。
待鄭天剛與慕容塵趕到慘叫聲所在之時,橫七豎八的屍體躺滿一地,而幾具死去之人的身軀仍未倒下,頸項間黑黑的血洞正在狂噴,與火光交相輝映,形成一幕紅色的血腥。
而在這一瞬,所有的慘嚎聲都已停止,山莊中只有熊熊的大火依然在燃燒。忽然,破空之聲相繼傳來,只一瞬,鄭天剛身旁便紛紛飄落四個身影。
其中赫然有那「崤山血魔」卞弓,另三人卻是長著幾乎一樣的面貌,斗大的頭顱,張張馬臉,面上溝壑縱橫,尖尖的鼻子如鷹嘴,厚厚的眼皮耷拉著,似要掩蓋了眼球,灰白的膚色,在火光裡顯得陰森恐怖。
見鄭天剛與慕容塵驚愕神色,「崤山血魔」卞弓一臉不屑,陰惻惻道:「鄭莊主,老夫與『滇緬人屠」屠飛、屠猛、屠洪三兄弟趕到地方,已不見偷襲之人身影,亦是由於未及時判明聲音所發位置,讓那賊人遁去!」
慕容塵一聽「崤山血魔」卞弓言語,不由向滇緬人屠」屠飛三兄弟看去,心中驚震,暗忖:鄭天剛何時將「滇緬人屠」屠飛三兄弟請來。
這滇緬人屠」屠飛三兄弟成名已五十餘年,功力高絕,三人向來是群打群歐,從不單獨對敵,在滇緬一帶活動,無人不知,手段毒辣,殘忍異常,卻極少到中原走動,連三大奇人對他幾人都畏懼三分,其他武林中人甚至江湖巨孽都不敢直面挫其鋒銳。
鄭天剛聽罷「崤山血魔」卞弓所言,看著遍地屍體和正在燃燒的房屋,心中憤恨不已。忍著怒火,狠狠地道:「楚天這惡賊真個是奸猾萬分,山莊同時四處遭襲,定非一人所為,不知其中有何緣故?」
慕容塵陰狠道:「任是楚天惡賊功力蓋世,亦不可能同時在四處發難,定是有人從旁協助,四下裡死去之人幾乎都是被洞穿頸項而亡,只有一面是頭身份離,顯然是被利器所傷。」
此際,便聽「滇緬人屠」屠飛陰聲道:「這楚天小賊真如莊主所言那般厲害不成,我滇緬三兄弟何曾懼過天下任何人,待與楚天相遇之際,定讓他死無全屍,粉身碎骨!」
「崤山血魔」卞弓詭異地接口道:「三位兄弟,非是老夫長他人志氣,那楚天小賊卻是功力奇高,老夫也曾栽在那小賊之手,雖說你三兄弟雄霸一方,功震宇內,但也萬不可輕敵,否則當有性命之憂,還如何回轉滇緬!」
「滇緬人屠」三兄弟聽罷卞弓之語,俱是怒容滿面,面目猙獰,似要吃人一般,心中大是不耐,一齊轉身,拂袖而去。
慕容塵看一眼「崤山血魔」卞弓,二人眼光一對,相互詭秘一笑。
到翌日清點過後,鄭天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鄭七,怒火沖天。一夜之間,連對方的影子都未見到,便已死去二百餘人,連「黃旗幫」幫主詹峰都已斃命,手下五十餘人中只剩下不到十餘人。
屍體分佈山莊各處。
死狀奇慘。
整個山莊四周已被燒去十數間房屋。直到正午時分,四處還在冒著絲絲青煙,殘垣斷壁,碎石瓦礫,黑灰、血水遍佈四周,淒慘無比。
未等山莊從前日的淒慘中恢復過來,當夜,又同樣上演了昨夜的一幕。山莊四周圍牆所伏之人幾乎被殺戮殆盡。
鄭天剛看著四周遍佈的屍體,心中幾欲滴血,無邊的恐懼漸漸襲上心頭,這一夜又死去二百六十餘人,帶給整個山莊強烈的震撼。
對方蠶食鯨吞,步步為營,來無蹤去無影,「崤山血魔」卞弓及「滇緬人屠」幾人連對方影子都見到,不是東面火起,就是西面慘叫,緊接著是北面大火與慘叫同時發出,令幾人疲於奔命,暴吼連連。
第三日。
夜,依然漆黑,山莊一片寂靜。
一直到四更都未見任何響動。
就在將近五更時,山莊東面才傳來一聲聲接連不斷的慘嚎聲。眾人在驚駭中等待著其他方向動靜,積蓄力量,防止分散,找準目標集中攻擊。可東面的慘嚎聲、骨骼碎裂聲、火銃轟鳴聲依然不斷,其他方向動靜全無。
足足過了一刻鐘,眾人再難忍受無邊的沉寂與恐懼,「崤山血魔」卞弓及「滇緬人屠」四人已迫不及待地撲向東跨院,鄭天剛與慕容塵亦縱身隨之而去。遠遠地便望見火光中一條淡如輕煙般的黑影,急速閃晃,所過之處,頭飛血灑,眾莊丁如草芥般紛紛倒下。
幾人見此,暴吼一聲,迅疾向黑影撲去。但黑影見幾人撲到,急速向人群中掠去,所過之處,一聲聲淒慘的嗥叫隨之而起。幾人怒火盈胸,顧不得莊丁性命,同時發掌,向黑影罩去。
六人一同發掌,當是何種勁力,轟然鳴響中,十數莊丁疾飛而起,連慘叫都不及,便頭骨盡碎,四肢紛飛。但前面的慘嚎仍是一聲聲連綿不休,待幾人追近,黑影忽然擰身騰空,迅疾向莊外飄去。
鄭天剛等六人哪裡還顧得許多,緊隨黑影如飛追去。
當鄭天剛等六人追蹤黑影去了一刻左右,莊中又飛進兩條詭異的身影。
黑影不疾不徐,始終與六人保持著一定距離,直向太乙山中山林逸去,幾人提足功力,窮追不捨,待幾人追到一處林中空地時,見黑影已卓然而立空場當中,幾人不由剎住身形,紛紛飄落在黑影前不足四丈遠近。
未等幾人站穩,一聲猶似地獄般陰冷的聲音響起:「鄭莊主、慕容莊主別來無恙啊!」
藉著月光,前面的人影頎長修偉,雖是柔和的目光卻隱含著無盡的殺意,雖非精光四射,看之比魔鬼更加令人震懾。
鄭天剛此時方才感到恐懼陣陣襲來,但身旁幾大高手盡數在此,便長長呼出一口氣,陰狠地道:「楚天,你這狗賊,燒我山莊,殺我人馬,今日就是上天入地亦要將你挫骨揚灰。」
「哈哈,鄭莊主,找來的幫手不錯啊,『崤山血魔』卞弓,噢,另三位是何許人也!」
慕容塵目中已經充血,見到楚天,幾欲要立時將其擒殺,聲音尖厲吼道:「小賊,休呈口舌之能,不殺你老夫誓不為人!」
「哈哈哈。」楚天朗聲大笑,不屑地道:「一隻喪家之犬猶自在這裡狂吠,你幾次三番言說要殺楚天,而今,楚某在此,你又將如何?」
此際,便聽「滇緬人屠」屠飛桀桀怪笑,面目陰贄猙獰:「我當楚天是哪路神仙,原來是黃口小兒,天下武林卻將之渲染成殺神,真是可笑,嘿嘿,今日落在我「滇緬人屠」屠飛三人手中,便由不得你再做猖狂了!」
楚天乍聽「滇緬人屠」三兄弟,亦是暗暗一凜,想不到鄭天剛已網羅到稱霸滇緬數十載的殺人狂魔,心道:不知還有多少昔年巨孽將要現身江湖。楚天正自思慮,幾人已慢慢散開,將楚天圍在當中。
楚天心神漸漸寧靜,乾坤混元清氣佈滿全身,面對江湖上功力絕頂的武林高手,卻是毅然不懼。
鄭天剛幾人慢慢遊走,面上怒氣漸漸消退,代之而起的是無比的凝重及忐忑,心中明瞭,楚天一身功力太過駭人,即使六人合力,亦不敢擔保穩操勝券。
場中氣氛萬分緊張,空氣已經凝結,偶爾吹過的山風,衣袂獵獵有聲,楚天手中落英劍已是劍芒伸縮不定,森森的青白光芒,似要噬人魂魄。這亦是楚天臨敵之際,首次一上手便握著落英劍。
驀然,
「滇緬人屠」屠飛一聲爆吼,而屠猛、屠洪亦已在瞬間,快得不能再快的剎那,「血煞掌」帶起匝地狂飆,漫空席捲,揉身疾攻而上,而同時「崤山血魔」卞弓與鄭天剛、慕容塵疾速移形換位,補缺空隙,功力驟然發出。
楚天身形頓時便隱含在萬千掌影之中,就在罡風及體的霎那,便見楚天身影好似一條來自九天的神龍,又宛似一股經天的長虹,在一片「刺刺」的勁氣中,青白光芒乍然幻起,身形迅疾飛出。
楚天一上手,便已運起「落英劍法」中從未使出的那凌歷無匹的一招:「長虹驚天」。
「滇緬人屠」三人的掌力頓時落空,三人快逾電閃,身形急旋,同時一聲爆吼,眨眼間又攻出七十二掌。
楚天輕喝一聲,疾速閃轉騰挪,銀光折回,飛快旋繞,「落英劍」劍芒伸縮間,在漫天的黑紅掌影中猶似一團團怪異的火焰,縱橫翻騰。「滇緬人屠」三人亦被逼得踉蹌後退尋丈。
忽地,半空中身影猝閃,「崤山血魔」卞弓及鄭天剛二人身形飄飛騰掠,如鷹撲蛇走,血魔掌疾速攻向楚天中盤,鄭天剛的開天神掌,亦是剛猛無儔,如濤地掃向楚天下盤。
慕容塵哪裡還待其他機會,手中羽扇疾揮,急刺狂點,如蝴蝶起舞,似靈蛇吞吐,竟已幻成一片扇形的光幕。
場中劍氣旋繞,迅疾如龍舒雲卷,六人相互遞補,進退有致,此進彼退,閃轉疾速,團團遊走。
六人不愧是老江湖,聰明絕頂,面對楚天的「馭劍成氣」,劍芒伸縮飄忽不定,以及神鬼難測,匪夷所思的身法,俱是小心謹慎,尋隙而入,六人互相呼應,游動閃擊,方圓五丈內,已漸漸看不清人影。
鄭天剛等六人,一來忌憚楚天的劍芒,二來本身俱有絕高的功力與豐富的臨陣經驗,雙方快速閃擊,稍沾即走,戰況膠著,股股寒森森的青光,在如濤般的勁氣中突刺旋飛,人影閃躍如電,生死似在毫髮之間。
楚天應對六人,身法已發揮到極致,而就在六人緊緊圍住楚天夾攻之際,忽地自身後飄起窈窕的身影,嗤嗤地勁氣破空的銳嘯聲猛然而至,六人俱是一驚,身形稍稍停滯的瞬間。好似未有一點徵兆,青白光華已如九天狂龍,森森劍氣,驟然暴散,有如萬點磷火,千萬道勁光急如電閃,飛射四方。
與此同時,楚天的身影亦幻成百千個,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奇崛詭異,身形如夢如幻,森冷的劍芒,令人目眩神迷,劍氣呼嘯刺向四面八方,充斥在每一點縫隙,猶如奪命的幽冥鬼魂,又恰似極樂世界臨近死有前的死光。
這便是「落英劍」第三式「幽冥來虹」,亦是冥界三式之首式。而當劍芒籠罩大地,青白光華已將眾人全部箍住,光華四散中,已無先後之分。
「崤山血魔」卞弓一個旋轉翻跌下去,慕容塵狂叫著,半邊身子混著血水翻出三丈外,鄭天剛的身體在半空中好似無線的紙鳶,飄飄蕩蕩,飛跌出四丈開外,而「滇緬人屠」三兄弟在千鈞一髮之際,猛然提聚功力,同時打出一記「血煞掌」並同時借力暴退。
「滇緬人屠」身形連連晃動不止,腳下已劃出深深地溝痕,直退到四丈外方才拿樁站穩,三人胸腹四肢分別被劍芒劃開兩三處三四寸長的傷口,血水直流。慕容塵一條臂膀已不知飄到哪裡,面上血肉模糊,皮肉翻捲,好似猙獰的厲鬼;鄭天剛已是頹然地靠在一塊巨石上,胸腹、右腿各有一尺多長深深的傷口,鮮血狂湧,宛如癡呆地瞪著一雙驚魂未定的眼睛;「崤山血魔」卞弓胸腹亦有著一道五寸多長的劍痕。
楚天蹬蹬蹬直退出三丈左右,方才搖晃著站定,身上也已出現三四處一寸多長的傷痕,絲絲鮮血浸透衣襟,週身已無一絲生氣,詭異奇崛的面容看不出是喜是悲,手中劍芒依然伸縮吞吐,獨戰六大高手,仍是巋然不懼。而司徒艷釵斜發亂,胸腹劇烈地起伏,站在楚天身旁尋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