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府,家丁們身著孝衣忙得不可開交。
一夜之間,紅事變白事,喜堂成靈堂。
佟以寒似失了魂般,臥床不起,每日以淚洗面。皇上聽聞,沉痛萬分,命他在家休養,特下旨破例追封小憐為一品夫人,並派人送來只有王公貴族才可享用的上等檣木棺。
穆如風幾乎天天穿梭於佟府,料理著小憐的後事,而令狐修則一步不離地守在艾飛身邊。
小憐死後第一天,艾飛滴水未進,攥著一支破舊的簪子發呆;第二天,她三餐照吃不誤,還是終究不發一言。到了第三天,她清晨起來說了第一句話,「小憐是怎麼死的?」
令狐修心裡咯登一下,遲疑片刻輕聲回道:「是——猝死。」說罷按住艾飛無力的雙肩,黑瞳中滿是不安。他不知道這個理由能否為她所接受,也不清楚她會有如何過激的反應。
艾飛面無表情,出神了片刻,只淡淡一句:「小憐明天要下葬了,我想去送送她。」說罷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這般平靜使得令狐修心裡更加忐忑,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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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飛緩緩邁入靈堂。
小憐身著喜服平躺在大堂中央,蒼白無血色的臉上依然掛著那甜蜜的微笑,如熟睡般安詳。
「你們下去吧!」艾飛沖幾個看守靈堂的丫鬟擺擺手。
丫鬟們紛紛退下。
艾飛轉過身,淡淡一笑,「你也去吧,我想跟小憐說說話。」
令狐修凝視她片刻,也笑著點點頭,轉身退出。
艾飛盤腿坐在地上,伸出右手撫摸著小憐的臉頰,竟絲毫覺不出冰冷。她笑著,如同父母看著熟睡中的嬰孩一般。半晌,她收回手探入袖中,拿出那支舊的掉色的簪子,在小憐發上比量了幾下,小心翼翼地插進髮髻裡,然後雙手一合,滿意地笑著,緩緩道開:「你當初送我這簪子時,我說過我不要,你非要給我。現在可好,還是戴在你頭上了,你還落一人情,呵。不過你送我的那套衣服,就不給你穿了,現在這身最好看了。哎,你說你爹媽咋想的,咋給你起名叫『小憐』呢,還嫌你不夠可憐嗎?下輩子可別叫這名字了,聽著就倒霉啊。我第一次見你時就覺得你這丫頭有點傻,你說你自己穿的破衣爛衫的,卻把好衣服送給我?你知道我誰啊你就亂送東西?你簡直傻透了你!還有,你說你看上誰不好,咋就偏偏就跟佟以寒那個呆子對上眼了呢?還傻啦吧唧的要等他考上狀元再成親,你咋就那麼看好他呢?呵,那個呆子還真走了狗屎運,考上狀元當了官,你的好日子終於到了,可你呢?你躺這算咋回事啊?我就不明白了,你有啥十萬火急的事非要先走一步不可?啊?你咋不說話?你別裝睡了,痛快給我起來!以寒還等著你成親呢,你快點給我起來,你聽見沒有,起來啊!你再不起來我就去揍那個呆子!我一把火把你家燒了!我——我求你了,起來吧……」
艾飛壓抑了三天的淚水奔騰而出,她忽地跪起,猛烈地搖晃著小憐瘦削冰冷的身軀,咒罵著威脅著哀求著,無論她怎麼做,小憐仍睡得安詳。
「我該怎麼做啊!你說話啊!」艾飛絕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肆地仰天長嚎,「小憐!小憐……」
獅吼般的痛哭聲響徹整個庭院,樹上棲息的鳥兒撲簌簌飛離枝頭,受了驚的嫩葉雖萬般不滿也只得悄然飄落,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一個時辰過去了,艾飛有氣無力地哽咽著,平復了許多。她自責萬分地朝小憐望去,不由嚇得向後竄出老遠,嘴巴大張,眼珠似要飛出去一般,怔了好一會兒,突地彈起飛奔出去……
一道黑影閃進靈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