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的山林恐怖之極,一路上伴隨著野獸的怪叫,羅烈二人在礦坑外下了車,協力將逐漸僵硬的屍體抬進了巷道。
男人自轎車的後備箱裡拎出半桶機油倒進巷道深處。打開油箱將足量的汽油抽入空桶,再次鑽進巷道,從頭到腳均勻地澆在屍體上。小雅從附近抱來了大量柴草,密密實實地架在屍體上,強壓著心頭的恐懼,迅速退出礦坑外。
羅烈最後看了躺在地上的女人一眼,嘴裡輕聲的念叨:「麝芷,原諒我。是寶賢逼我,我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等下你乖乖跟我走,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寶賢只要答應放過邵氏,我羅烈情願以死謝罪。你是阿修羅,大不了再換副皮囊,其實沒什麼,你們倆照樣可以恩恩愛愛的生活……」
男人退出巷道,將打火機卡吧一聲丟進了礦坑。砰的一聲火光乍現,噴湧的火舌照亮了深不可測的黑暗。
羅烈在距離洞口很近的地方打坐,熊熊的火光映紅了哀怨的俊臉。他又一次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人,又一次毀滅了一具曾愛不釋手的屍身……
靈魂出竅,神色焦慮的八眼怪物以一團黑霧遮蔽了自己,站在離洞口最近的地方望著坑道裡跳動的火苗。
然而異度空間裡發生的事情,身後的小雅看不到。
麝芷沉睡的靈魂終於被週遭的熱浪驚醒了。發現自己正置身一片灼人的火海。身下的屍骨已燃燒殆盡,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在了……
失去了這個孩子,她已然無法面對帝釋。她曾發願,任何狀況下都不會拋棄這個孩子,即使是刀山火海也要賠他一起去。而面對熊熊燃燒的火焰,她不由有些貪生怕死……
她要逃出去嗎?當那些屍骨成灰的時候,燃燒的便是她的元神。那具屍身原本就不是她的,她是阿修羅,何必守著一具燒燬的屍身一心求死呢?她只需再借一副屍身就可以繼續跟寶賢在一起,而元神若是葬身此地,她將永遠失去寶賢,徹底消失在輪迴裡。
羅睺估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極為擔心傷了捨脂的元神。心急火燎地動了動鼻翼,忍不住發出一聲鬼叫:「捨脂,你放心出來吧,羅睺絕不會傷害你。」
混蛋!他一連殺了她兩次,一連殺了她兩個孩子,居然還敢口口聲聲說不會傷害她!烈焰開始發燙了,女人咬緊牙關,大聲咒罵道:「讓我出去可以,你得答應放我走!」
「只要寶賢答應放過邵氏,我一定會完好無損地將你交到他手裡。捨脂,我怎麼捨得成心害你?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
「感情?殺了我兩次,又毀滅了屍首,居然還有臉談感情?」女人痛苦地伏在煉獄中,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呻吟。
「兩次?」羅睺一臉震驚,嘴裡小聲嘀咕。
「般若是我,麝芷也是我,我留在這座妖獸都市就是要你不得安寧的!現在你和你的邵氏終於要垮了,我終於為自己和死去的兩個孩子報仇了。」聲音越來越微弱,「想用我的元神要挾寶賢嗎?做夢!只要我的元神灰飛煙滅,寶賢絕不會放過你的!你的下場一定比我淒慘——等待你的將是無間地獄!」
羅睺被對方的一席話刺激地嗔目大吼:「我羅睺最多捨了這身人皮,他還能把我怎麼樣?在阿修羅道單打獨鬥,寶賢未必是我的對手!」
女人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恣意大笑一聲,「哈哈哈,羅睺,我笑你有眼無珠,我笑你不知死活!我捨脂生為帝釋的人,死是帝釋的鬼,我怎麼可能答應嫁給一個肉眼凡胎的窮瞎子?啊……」只聽巷道裡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昏黃漸變為幽蘭的火焰驟然間熄滅了……
打坐在坑口的羅烈赫然張開雙眼,用力將帶傷的額頭撞向地面,傷口再次撕裂,大滴大滴地淌著血。他親手葬送了愛人,他狠心焚化了捨脂,他終於肯承認那個顛倒眾生的阿修羅女死心塌地地愛著帝釋!
蒼天啊,為什麼?她就那麼恨他嗎?情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激起帝釋的怒火,非要送他下地獄不可!
一步錯,步步錯,罪惡一環扣著一環。為了掩蓋舊的錯誤,不斷地造就新的錯誤。佛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而他已走得太遠太遠。有心回頭的時候,早已經看不見彼岸,他的仇家是帝釋天。
天邊忽然劃過一顆流星,彷彿是一抹靈魂的隕落。光線異常明亮,劃破了無比深邃的夜色。一閃而過,消逝了……
小雅望著男人死氣沉沉的面孔剛要開口安慰,忽然瞥見礦坑裡射出一道赤紅的光線,下意識地張大了嘴巴,指著徐徐飄升的紅色光球驚訝大叫:「烈,你看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