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擺在辦公桌上的東西被怒髮衝冠的羅烈推了一地,猛然起身對著電話裡的子公司經理暴躁大吼:「幹什麼吃的?做不了就立即辭職!警察今早去了工地,你現在才說?那些屍骨怎麼會在枯井裡?」
沒等對方作出解釋就砰的一聲掛斷了電話,暴怒之後,身子象瀉了氣的皮球一樣散了架。流年不利,最近一點都不順當。自從誤殺了般若,莫名其妙的官司就一件跟著一件。
又有人報案,誰跟他過不去啊?吳媽的事情剛剛擺平,眼下又出了一樁人命!撞邪了?還是什麼人背後搗鬼?他實在想不起自己最近得罪過什麼人。不行!既然是西城區出了事情,得盡快找那個趙隊通融通融。心裡隱約有些害怕,千萬別牽扯出般若失蹤的事情。
跟南珠離婚的打算還得再放放,公司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不是起內訌的時候。頭疼,事業愛情兩不順,或許是報應……
趁著羅老闆私下給的假期,一雙情侶再次來到了般若曾經生活過的小街,麝芷摻扶著寶賢坐在米粉店凌亂的椅子上。小店老闆一見寶賢就像見到「神」一樣,客客氣氣地迎了上來,因為當晚發生的事情,對這「睜眼瞎」的印象太深刻了。當真是能掐會算的高人,坐在店裡就知道十字路口出了車禍。都說瞎子會算命,他得找機會讓「神仙「指點指點店裡的生意。
「二位好長時間沒來了,今天吃點什麼?肥腸粉,排骨粉,還是酸辣粉,最近店裡增加了蓋飯,要不先看看菜單?」老闆熱情地將菜單遞進麝芷手裡,轉向神情木訥的瞎子,「神仙,我這小店還行吧?求您老給指點兩句,以後您來吃什麼儘管吩咐,我請客。」
神仙?
麝芷一驚,連寶賢自己都嚇了一跳:這到真是個開眼的,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凡人了。抿嘴一笑,目光依舊散在發黃蒙塵的牆壁上,「把店裡的衛生好好搞一搞,做個實誠人,處處為顧客設想,生意一定會火。也許下次我們倆再來的時候,許多人都開著車在門前等位了。」這道理太淺顯了,其實老闆自己的心裡也明白,人有時是迷信,需要被心目中的高人點撥一下。迷信,迷信,執迷不悟然後信別人。迷惘的心就像個小孩子,習慣聽「大人」的擺佈。
老闆連聲謝謝,笑呵呵地去了後廚,麝芷眉飛色舞地猜測:「寶賢,你平時就靠算命賺錢嗎?」
呃?她還真把他當成靠算命混飯的瞎子了。索性將錯就錯,溫和的調侃到:「算命師在三百六十行裡綽號『干跺腳』。意思就是沒本錢,跺下腳有人自動就把錢送來了。說的往往都是淺顯的道理,說白了不過是心理暗示,神神道道的過程只是為了讓卜問者覺得更加可信。扶箕打卦原是道教的事情,佛教本土化之後也迎合了國人崇神的習慣。真正的修佛人不需問卦,淡隨因緣,隨遇而安。生者善者,為善積福,好人自會有好報的。」
「佛不是神嗎?」她印象裡那是最厲害的神。
「佛是人,覺悟的人。只要覺悟了佛法,任何人都是佛。寺廟裡的佛像只是佛法的具象,神格化的佛法,比較符合東方人的思維習慣,最早的佛廟裡是沒有神像的。佛不是長著三頭六臂,就生活在我們尋常的芸芸終生當中。你今天大徹大悟了,你就是佛。」語調醇厚而溫和。
「與眾不同的是,他們有著佛的覺悟,思想和境界。」
「思想和境界,決定著你是什麼。善便是佛,惡便是魔,善惡難辨便是阿修羅。」忽然提起嘴角,臉上漾著慈悲,「帝釋犯了錯也會轉生為阿修羅,夜叉一旦覺悟,那身鬼皮就褪掉了。」
「自以為是!」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相信他就是帝釋。那顆美好的心只有天神才有。
「呵呵,」忽然伸出手摸到了她的小手,「慶幸的是,你是我的天後。」
飯後,再次來到「自家」的花店,「母親」攏著白髮迎了出來:「姑娘,這麼久沒來,忙什麼?」
「我最近找到了工作,出來的機會就少了。」摻扶著寶賢走進花店,「小心台階,慢點。」
「這位是?」「母親」不敢妄加猜測,心中有一絲淡淡的惋惜,這是她的男朋友嗎?白瞎她這個人了。
「我先生。」她毫不猶豫地給了他認可。他是她男人,幾百輩子前就是了。
「呵,先坐。」母親慌忙扯過一把椅子,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這姑娘真不知怎麼想的?如果對方真是她的女兒,她大概會被氣死,好端端的怎麼找了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