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烈叫司機在距離銀洋路公寓不遠的一處角落裡停了下來,匆匆一個吻別,戀戀不捨地目送佳人下了車。
麝芷沿著花牆走了幾步,驀然回眸投去一個婉約的淺笑,男人猛然從車窗裡探出了頭,「寶貝兒——想你。」羅烈已然魂不附體,悸動的心已隨著街燈下飄忽的媚影匆匆而去。
女人走進小區,幾分鐘後又走了出來,用力裹緊身上的米色半大衣,眺望著大街上寂寥的夜景。黎峻的法拉利還停在樓下,猜想對方已在她的公寓裡安然入睡了。她這個時候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好容易才逃出了魔掌。
忽然羨慕起都市裡那些享受放縱的女郎,可以輕易溶入喧鬧的夜生活。午夜街頭,她唱的不是歌,是寂寞:「早知道愛會這樣傷人,情會如此難枕,當初何必太認真。早明白夢裡不能長久,相思不如回頭,如今何必怨離分。除非是當作遊戲一場,紅塵任他淒涼,誰能斷了這情份。除非把真心放在一旁,今生隨緣聚散,無怨無悔有幾人……」
不知為什麼會再次來到玄武巷,掏出鑰匙,藉著月光開了鎖。院中依舊一片空闊,如她的心一樣空蕩蕩的。推開房門開了燈,外間還是老樣子,而裡間的佛龕不在,那張大床被搬走了。
潮濕,四壁的牆角泛著大圈青黃的水痕。脫掉外衣掛在門後的衣勾上,放任疲憊的身體一沉,靠著陰冷的牆壁席地而坐。
不知不覺,睡去了……
寒夜無夢,不知過了多久,外屋的大門吱扭一聲開了,緊接著是熟悉的盲杖聲,房間裡一片黑暗,不知是清晨還是黎明。
寶賢在李二狗家窩了半宿,被對方如雷的鼾聲吵得睡不著。最終還是決定回到自己暫時荒廢的老屋,等她出嫁了,他還是會搬回來住。
女人默默注視他的憤恨目光,無奈他是看不到的。以為房間裡沒有人,長出了一口氣,將盲杖立在門旁的牆根上。李二狗今天去了白虎路看他媽,園中的小女傭說,他媽被派去了別處伺候另外的女主人。問她人具體去了哪裡,對方又說不知道,李二狗不由懷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傍晚時打電話叫他過來商量,他隱諱地說了些寬慰對方的話,那份暗示反而讓二狗的疑心更重了。
脫掉外套,摸索著衣勾。啊——誰的衣裳?
臉色剎那間變得好緊張:是她來時把衣服落在了家裡,還是她此時就待在這個地方?
「麝芷?」他敏感地輕問。心裡七上八下,不知是期望她在,還是感到害怕。
她沒有回答,依舊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他是夜叉?難怪笑起來那麼難看!那張臉一點都不養眼,可她莫名就是喜歡。
賤!
寶賢沒有等到期待的答案,心猛得一沉摔在地上裂成了無數碎片。痛,只怪他太敏感,太敏感……
忽然產生了迅速逃離的念頭,這處傷心地,他一步都不能踏進。他將來真的能繼續住在這裡嗎?不可能!他沒法在這個地方安心修行。迅速穿起外套,摸索著盲杖,忽然聽到女人熟悉的聲音:「去哪兒?天亮了嗎?」
天啊!
聲音來自低處,由此判斷她可能坐在地上,抑制著心底的慌亂與尷尬,擠出一片難看的笑容回答:「呵,你真的在呀。」
「想不到飛去火星的人還會出現。這裡是地球,歡迎你回來。」語調夾帶著濃濃的怨氣。
「我,呵,我只是搬去郊區的老宅住幾天。」面對她的揶揄,他表情痛苦的敷衍。
「呵,火星上沒有床,連床都裝進了太空倉?」她得理不讓,嘩啦一聲站起身,即刻哀號到,「哎呀,腿麻了!」
「麝芷?」他有些擔心,朝著抱怨聲傳來的方向摸了過去。
「去!不用你管!」她有心拒絕他的好意,怕他摔倒,還是將手伸了過去。
他將那只冰涼的小手緊緊握在掌心,用力攢緊眉心坦白到:「對不起。我最近心情不好,想一個人清淨清淨。」
「真的嗎?」她嘟著小嘴,伸手捏起他的下巴,「長得青面獠牙也就算了,動不動還那麼大脾氣!」
「我是青面獠牙,生就這副樣子,已經沒法改了!阿修羅天生脾氣大,你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應聘了羅睺的秘書,我沒權利管你,連生悶氣都不可以嗎?」他根本就不覺得自己離開她有什麼不對。她有了未婚夫,連情夫的人選都找好了,他算什麼?不過是個傻瓜!
「寶賢,你太小氣了!我只是你的好朋友而已。」
「是,我們只是好朋友,你管我搬去哪裡!」
「你?平時滿口的大道理,什麼謙和啊,平順啊,忍讓啊,狗屁!」覺得自己向來很淑女,一到他面前就變得不像是自己。
「那些大道理不適合愛情!」果然,戀愛中的人智商歸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