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晚餐就這樣匆匆結束了。如許多發生在這個城市裡的愛情故事一樣,無疾而終,淡淡地畫上了句點。出租車上的音響裡飄來一曲悠揚而傷感的老歌,如她此時心情一樣《情深難了》:
心若倦了,淚也干了,這份深情難捨難了。
曾經擁有,天荒地老,已不見你暮暮與朝朝。
這一份情,永遠難了,願來生還能再度擁抱。
愛一個人如何斯守到老,怎麼面對一切,我不知道——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
愛你怎麼能了?今夜的你應該明瞭,緣難了,情難了……
進了家門將鑰匙隨手丟在桌上,沒有開燈,泡在浴盆裡昏昏欲睡。熟悉的花香浮動在潮濕的空氣裡,讓她想到漫山遍野的荼蘼……
依稀聽到天真而詭異的笑聲,嬌軟,誘惑,彷彿是——
溺之女!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江邊,一片圓滑的卵石堆積成月夜下靜默的風景。怎麼會在這兒?出殼了,亦或是在做夢?
女人空靈的笑聲再起,打破了月夜下的沉靜。尋聲望去,江水中漸漸浮出一個人影,「來啊……水裡很涼快,陪我聊聊天?」
「半夜三更的,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到底是人是鬼?怎麼不回家?」般若站在原地,隱約有些恐懼。絕不能下水,這或許就是寶賢口中「溺之女」。
女人姿容秀麗,伸出泡得慘白的手將臉上濡濕的長髮撥向一邊:「家?我的家不在這裡,在幾千里之外。松花江,你知道嗎?」
「你是外地人?呵,我也是。一個人漂在外面常常會感到寂寞。」難得倆人有相同的處境,望著水中的女人悠悠傾訴著心聲。
「漂在水裡就更寂寞,誰都不肯拉我一把。這個城市裡的人怎麼就這麼冷漠?」女人目光哀怨,卻分明是在控訴著,「你下來陪陪我好嗎?求求你了。」她一副可憐楚楚的神色。
般若有些猶豫,可最終還是心軟了。赤著腳踩著那些滑膩的卵石一路向江心走去……
「來啊……」女人看上去開心極了,時而回頭望著她,卻總跟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她覺得自己濕漉漉的,纖腰以下的部分全都沒進了冰冷的江水裡。
「來啊……」依舊是空靈而誘惑的聲音。
她發現意志漸漸控制不了自己,心裡認定那是「溺之女」,卻一路跟著她向江心走去。很快,水已沒到了脖頸,胸口開始感覺到壓抑……
髮絲飄在水中,忽然間失去了意識,麻木的大張著眼睛,一片漆黑,混沌的轟轟聲……
「般若,醒醒!」身體被一雙森綠的鬼爪托起,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虛軟無力,殘存的意識一閃而過,夜叉……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嗆咳,躺在浴缸中的女人赫然從夢魘中驚醒。見鬼,她睡著了,險些溺死在自家的浴缸裡!瞬間否定:那也許不是夢,隱約記得那個夜叉出現了。而他每次出現的時候,彷彿都不是真的夢境!
呵,什麼叫「真的」夢境?她曾經以為,夢境都不是真的。而現在她知道,那不是虛幻,彷彿是遊走在另一個空間裡的生命。恐懼由心生,或許是她的心魔。因為寶賢晚飯時提起「溺之女」,勾起她生前的一件心事。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坐著羅烈的白色賓利經過鋼架橋。前方堵車,大群的路人圍觀,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司機下車打聽了一下,原來是有人落水了,不知是意外,還是自尋短見。
心中暗想,落水的人若是已經死了,圍觀的人還扒在橋欄上看什麼?有些好奇,求羅烈陪她下去看一眼。直到她扒在橋欄上的時候,女人掙扎扑打的雙手才漸漸鬆了勁兒,緩緩地,緩緩地沉入水中;又過了不久,耳邊傳來了警車急促的呼嘯聲。
懷著鬱悶的心情上了車,暗暗感歎著人情淡薄。一個女人落水了,沒人跳下去救她,僅僅是麻木的好奇的看著……
而更可悲的是,她也是那群冷眼圍觀者中的一個!
放在屋內的手機忽然響了,她赤裸著身體擦乾濕漉漉的長髮,趕忙跑進屋裡按下了接聽:「喂?誰啊?」
沒有人回答,電話那頭一片寂靜,疑心是什麼人打錯了……
不久,對方掛斷了電話。她按亮了屏幕,查詢著留下的號碼。從來就沒見過,的確是打錯了,呵,是她太敏感了。失落之時,手中的電話再次響起。羅烈?不是說好了明早見面的嗎,怎麼又打電話?不禁猜測,剛剛的陌生電話是他打來探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