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賢,你怕死人嗎?」一場放縱的雲雨過後,女人乖巧地窩在他胸口。
「你怕『照片』嗎?一俱屍體有什麼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藏在裡面的靈魂。」他溫熱的掌心撫過她光滑的脊背,幽幽地說到。
「那你最近有沒有空?能不能陪我去一趟三清山?」墜樓的那個道姑雖然是奪胎而生,她還是覺得自己欠了對方些什麼,一心想找到對方的屍身,把那抹含冤而死的靈魂解救出來。
「去那兒尋找『五行孽胎』?」他冷不防問了出來。
「神人!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千萬別說你跟蹤我!」有些埋怨,半真半假地在他結實的胸肌上捏了一把。
「呵呵,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放心你。」忍不住將她狠狠擁在懷裡,吻了她光滑的前額。
「大半夜的,你眼睛不方便,不要總出去亂跑!」她妖嬈的玉臂一滑,環住他緊窄的腰身。
孤身一人活了小半輩子,第一次聽到有女人關心他,滿心感動,眼淚剎那間衝上眼眶:「般若,你——真的喜歡我嗎?」他很在乎兩人感情的契合,兩個全然不同的靈魂真的能相愛嗎?
「寶賢,跟我在一起開心嗎?」她捧起他的臉頰。
「嗯,從沒這麼開心過。」他毫不隱諱。
「那就好,何必計較那麼多?我已經被感情傷透了,早就喪失了愛的能力。我只知道自己跟你在一起很開心。別的,不願意多想。」害怕承諾,愛又如何?一個瞎子的後半生,她負擔得起嗎?
心裡隱約有些失望,他們倆果然不是同類,有著同樣的外表,卻沒有同樣的思想。澎湃的情慾讓他幾乎忘記——他是半神,而她是鬼……
落寞一閃而過,無奈地轉移了話題:「準備什麼時候去三清山?提前告訴我,我陪你。」
「明早去?」得到了他的應允,她看起來有幾分性急。
「好,沒問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向「鬼」妥協?即使連一句承諾都得不到,他還是願意跟她在一起。
「聽說『五行孽胎』是進入八大地獄的鑰匙。我胎死腹中孩子可能被羅剎鬼差鎖去了地獄。」她複述著當晚道姑的一席話。
「放平和。對於結果不要想得太多,超度枉死的冤魂本身就是無量功德。睡一會兒吧,天一亮咱們就動身。生者善者,善業會有善報的……」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窗外蕭蕭的雨聲敲開了女人幽幽地夢境。
這是什麼地方?般若望著斗折蛇行的馬道,崎嶇泥濘,直通雲霄。
「這裡就是三清山。」耳邊忽然傳來晨鐘般鏗鏘的回聲。夜叉?她認得這個聲音,可她左顧右盼卻找不到那個「青面獠牙」的身影。
「我原本想天亮了再來,這黑燈瞎火的怎麼上去啊?就從這馬道上去嗎?」她輕攏長髮,略顯焦慮地問。
「天亮了,你還能見到那個枉死的女人嗎?別怕,去吧,不會有危險,我會一路跟著你……」那個聲音信誓旦旦地給她以鼓勵。
一襲紅裙順著崎嶇的馬道一路向山上飄去,道路越來越窄,林木越來越密,走到半山腰耳邊忽然傳來淙淙的流水聲,逆流而上,不久就發現了一汪泉眼。
有些灰心,走了這麼遠,連個鬼影都沒看到。滿心失落地想要坐下來喝口水,剛捧起一汪清泉就聽到夜叉在冥冥中大喝一聲:「不要喝!那不是水,是思兒淚!」
啊?
眼前靈光一閃,身子一抖赫然從男人懷中掙脫,驚愕地坐起身。
見鬼!思兒淚……
她還以為自己真的到了三清山,原來只是枕上的一場虛幻!身邊的男人彷彿睡得很沉。房間沒有窗,眼前一片黑暗……
「寶賢?」她有些心亂,猶豫了半晌,輕輕推了推身邊的男人。
「我沒睡。」他跟她一樣,靈魂疲憊,忙活了大半個晚上。
「我夢到了三清山。夢到了『思兒泉』,一覺醒來覺得心裡好亂……」真的是夢嗎?還是神佛給她提示?
「你前些天夢到了什麼?」寶賢隔著黑暗,有意追問,「見到蹲在馬路當中哀號的那個女鬼時,是醒還是夢?」
「這……我那是故意出殼,想去現場看看。」
「那你剛剛是不是又出殼了?」
「可能是吧?」她不太確定。之前雖然有了肉身,她卻依然覺得自己是個鬼;可自從有了他,她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的人。兩副活生生的身體實實在在地貼在一起,靈魂終於有了依靠,好安穩,好貼心……
隱在黑暗中的男人幽幽一笑,嗅著她幽香的長髮輕聲開釋到:「生無樂,死無憂,人生在世一蜉蝣,誰能免得黃泉路,都落荒邱!富莫喜,貧莫愁,一場春夢一時休,千年田地八百主,誰管到頭?貴何顯,賤何羞,榮華無定等雲浮,東西南北皆荒塚,誰辨王侯?分有定,事有由,冤報冤來仇報仇,為人莫作千年計,何等優遊! 莫妄想,莫強求,聽天由命度春秋,一念澄清成正果,便上瓊樓!莫陰爭,莫陽謀,螞蟻大國甚荒謬,悲歡離合總是夢,自覺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