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掌握全盤棋子的主人一樣,宿四清冷淡薄的靈魂深處,竟然有這樣大的力量。好像早已控制一切,看透一切,那種志在必得的樣子,讓她看上去像一個陰謀策劃者,而不是一個九歲的孩子。
「凝思,點香。困了,睡覺。」在外面候著的凝思依言點上那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檀香。最近小姐每日睡覺,都習慣燃著檀香,伴隨著那種淡淡安穩氣息之下悄然入睡了。
宿四翻了翻身,習慣性蜷縮成一團。好暖的被窩。夢中的宿四滿足地一笑。
在兩人心裡達成那個契約之後,第二日,宿四便開始完成自己的承諾。替她每日換藥,每日一顆「百花玉露」丸。還把她身上種種中毒的症狀觀察記下,讓凝思偽裝成自己那樣去太醫館裡詢問平日閒暇的那些老太醫,他們經驗足醫術高,又開始避世,是上上之選。
詢問過後,又開始問出現了這樣症狀的病要如何醫治。凝思腆著臉,樂呵呵地和老太醫們磨耐性。把太醫隨口說出來的藥名全都記住,然後又去藥房裡買通太監把藥抓回來。然後在鳳來儀宮的後院角落裡,有一個廢棄的屋子,似乎以前是作為倉庫什麼用的。宿四她們用來秘密熬藥了。
宿四承諾過的,便會做到。她不保證能醫好她的傷和毒,可是,她只好保證了讓她好起來可以自己出宮到她來的地方,自然會有人替她醫治。事實上,宿四不得不說,麒是一個很能忍耐的病人,明明痛得要死,依然一聲不吭,連面色都沒變過。
對此麒只是淡淡地笑,因為在此之前她在魔宮所經歷的一切,是常人無法想像裡,直到今天,想到那裡,麒都忍不住想渾身打顫,那裡不是人間,而是地獄。聽她這麼說,宿四沒有多問,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如同她自己一樣,所以她選擇尊重。
不過,宿四的承諾中,真正難的,不是替她醫治,而是,怎樣才能讓春姑還是春姑?
瞞了一日,第二日太后的到來,也是宿四意料之中的。
不過,想必太后娘娘來看到的景象,是讓她失望透頂的。
身為春姑的麒因為第一天受傷太重,以至於無法回到坤寧宮,恰好發生了刺客事件,按太后老奸巨猾的性子,自然會懷疑到失蹤的春姑身上,認定自己最信任,跟了自己最久的春姑便是那個偷聽的奸細。而宿四也早料到如此了,所以當日便讓秋月去和太后娘娘回稟她留下了春姑在鳳來儀宮宿下的消息。皇帝也提前打發了。
宿四知道簡單的一句話是怎麼也打發不了太后的疑心的,宿四也擔心過太后能忍到什麼時候擺駕鳳來儀宮。而一直虛弱無力的麒能何時下床,這一切,都是賭注。
幸好,一夜平安無事。不過,讓宿四想不到的是,挨到第二日,宿四篤定太后絕對會來的時候,本該虛弱不堪的麒硬生生地站了起來,除了臉色慘白一點,其他的,看上去一片平靜無波。
在宿四微微驚愕的時候,麒淡淡地告訴了宿四一個故事。
雖然宿四不知道那個主角是誰,但是她永遠記住了,一個九歲的少年,在那個山頂上,為了救其他四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即使手臂硬生生地折斷了依然雲淡風輕地笑,依然平靜無波。
麒蒼白著臉道:「與之相比,我這根本不算什麼。」
麒長久地望著窗外的天空,「那個人,便是我願意一輩子跟著,無論生死都要陪伴她的人。我的主子。」
宿四久久震撼,無法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嘴裡已經自言自語道:「他……一個人去哪裡……是想自殺吧……」感覺不到世間疼痛,感覺不到喜怒哀樂,那樣清冷之人,其實是沒了心,失了魂魄,是漫天鋪地的絕望吧。就同當初的自己,站在懸崖上淡淡地笑,然後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什麼?」沒有聽清楚的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問道。
宿四睫毛微微垂下,像落在荷苞尖尖角之上垂下雙翅薄翼的蜻蜓,但是依然撲閃撲閃。睫毛之下掩蓋的種種神思,無人可以看到。
原來,原來,唯有她一個人,明白了,當日那個小小少年的心思。
只是那個少年,到了今日又是什麼樣呢?宿四多了分好奇。
而當馮太后駕臨鳳來儀宮,推門而入,看到的,竟然是完好無損的春姑在那平靜無波地教授宿四種種禮儀。幾個丫頭在一旁候著,讓太后沒有忽視的是,還有下了朝和往常一樣來這裡用了膳的皇帝,難得耶留在一旁的書桌上正看著什麼。
本來大有興師問罪之勢的馮太后看著眼前的景象,呆了呆。這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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