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轉身,晃入眼中的除了塑絨王這不可一視的表情外,還有一線爽朗的陽光。
「你為什麼這樣說?」我急著問。
「她啊,每次在我這裡要去的都是青白色的那迦骨,若是入藥,她應該選五彩色的才好。」
我聽著點了點頭。
「而且就那女人要的份量,慢說是入藥,就是燉湯都夠了。」
一聽到這裡,我呼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你這人說話也有夠損的。」
「損嗎?」薩木昆上前,擋住我面前的陽光:「能讓你笑得出來的話怎麼能說是損呢?」
我退了半步,將頭側到一邊,似乎從未在祁昊之外的男人面前表現出羞澀的我,竟讓薩木昆這混球看到了臉紅的樣子。
「對了,你既然知道這點,剛才怎麼不給我說呢?」我轉移開話題。
「關我什麼事啊。她向我要,而本王剛好也有這麼多,所以,沒理由不幫助一個美女的。」
我瞅了瞅嘻皮笑臉的塑絨王,回以一個不太灑脫的笑:「你有這麼大方?沒趁機佔人家便宜?」
「嘿嘿,你以為含喜是你啊?」薩木昆說著又將我攬到他懷裡,重重地刮了下我的鼻子:「現在誰還像你這樣一點功夫都不會的。不過本王也奇怪,你在陌生人面前,又哪來的這種自信?」
我默然地望著他耳邊漂亮的寶石耳墜,那些聲音就像催眠小曲一下流入耳中。
「也不知道祁昊那小子怎麼就選了你做皇后。你啊,要出點狀況根本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
「你放心,在祁昊回來之前我會努力活著的。」
只見薩木昆清傲的笑瞬間凝在了嘴角,我想我還是被瀟真說中了,根本就不懂得男人的心。
一陣清風吹落樹上幾朵白嫩的楊槐花。
薩木昆看了看我,兀自轉身拾起一朵放在手心捂熱。
「張嘴!」他命令般地對我說著。
「干……」嘛字還沒說出來,薩木昆便將那朵花兒塞入了我口中。
「不許吐出來,好好嘗嘗這個味。」他狠心地捏著我的手腕,盯著我的臉一動不動。
我皺起眉頭嚼了兩口,舌尖浸入一絲回甘的苦澀味,混著花香帶著陽光雨露的清爽,一點點滲入我心底。
從來沒想過,這楊槐花的味道竟是這樣子的。
見我眉頭舒展,塑絨王也淡淡地笑開,輕輕放下我的手,說:「七歲那年,我成了整個大漠的王。記得那天夜裡,我登上高台,第一次感覺到漠北狂吼的風是如此的讓人愉悅,儘管我手裡的寒蟬劍還凝著我大哥的鮮血。」
我微怔。
薩木昆說完,稍稍歎出口氣,無助的手放上了我的雙肩。
「七歲,我就能殺人了……」他翠色的眼珠閃爍著笑意,笑得狠毒,笑得張狂,笑得人心痛。
我嚥了嚥口水,將口中最後那絲苦澀吞下肚。假裝不懂地望著塑絨王。
「本宮不懂大王的意思?」
「呵呵……」
他笑,顫著身子,那表情似乎並不在意我對他這故事的興趣。
「權力這東西真的很好用,而且很讓人開心。當我看到他口吐鮮血,倒在我娘懷裡的時候,我開心到了極點。因為我是王,我要誰死誰就得死,沒有人敢反抗,也沒有人能反抗!」他緊了緊捏住我的肩,說:「一生帝王,百年孤獨。風靈,不要在本王面前耍心思,本王助你全是因為本王願意。而你,本王希望你能早點明白身為帝王的這種滋味!」
我重新抬起頭正視著薩木昆,他的話明明另有其意。
「你……也認為他回不來了?」我的身體在他懷裡明顯地顫抖著。
「不是我認為,是祁昊臨走時如此對本王講的。」他頓了頓,關注著我的表情,接著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我趕回東華時,你還在昏迷中,而東華的皇帝已經明顯的體力透支了。那個時候,聰明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東華皇宮內微妙的變化,這種腥風血雨前的氣味,本王早就聞慣了。老實說,那一刻我也想就此完成本王心中的大願。然而……」
「然而什麼?」我焦急地抓住了塑絨王的手腕。
「那小子真是本王見過最特別的一個皇帝。」薩木昆說著,像想起了什麼樂事一般,微微地彎起了嘴角。
「祁昊……又做了什麼?」我低聲問,隱約地感覺不會是什麼大好的事情。
現在我才發現到,只要沒有我在的情況下,祁昊的表現總還有那麼一些可親可愛的,更甚至,算是有點孩子氣的。
「老實說吧,祁昊那傢伙還是有些孩子氣。」薩木昆嘴角的笑紋因為提及了祁昊便一直沒有消減過。
「他清楚自己的處境,也明白本王的心思。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情況之下,他竟然毫不顧忌地在本王面前揭露了本王的打算。我承認,他把我看得很透徹,我要做的每一步都被他算在了手裡。風靈,你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激怒你的對手,會給你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嗎?」
我搖了搖頭,緊接著又點了點頭。想是這模樣又逗得塑絨王一陣喜笑。
「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時候,我沒想到祁昊竟然選擇了與本王這個外族人合作。」
「他與你有什麼合作?」
「祁昊雖然算到了本王的計劃,但是他也很坦誠地告訴我,如果現在我要直取東華,他也很難再想辦法來應付我。」
我聽著點了點頭,朝堂上隱藏的那股暗勢力漸漸轉明,江南道幾百萬民眾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二品大員全家在一夜間被屠殺待淨,而我,至一開始就沒有為他減輕任何負擔,反而成了矛盾激化的焦點。
「其實以他的實力想要解決國內外的事情並不困難,只是在我見到祁昊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你見到祁昊的時候他怎麼樣了?」
我的著急與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那個不祥的夢,更因為我知道祁昊的一個秘密。
「你知道他中了血蠱麼?」薩木昆的話像把閃電轟地擊中我的大腦。
沒錯,這就是我最擔心祁昊的原因。
「嗯,我知道!」
我的鎮定在塑絨王的眼裡還是可笑的。
他放開我,轉身走到門檻邊。
「風靈,儘管本王很喜歡你,可是本王亦不想受這血蠱之傷,所以……」
「所以什麼,你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明白了。血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中了蠱的人到底會怎麼樣?」
我一個箭步衝到薩木昆跟前:「老實說吧,我除了知道祁昊中了這蠱毒外,根本對它一點也不瞭解的。」
「不瞭解?」薩木昆低下頭詫異地看著我:「祁昊那小子竟然沒有把這種事情告訴你,就跟你行了房?本王還以為他真的愛著一個女人呢,沒想到這傢伙……呵呵,算個男人,算個男人。」
「你他媽嘰哩呱啦地講什麼啊?愛說不說,用得著把這事扯那麼遠嗎?」
薩木昆顯然是沒見過我發飆的樣子,突然被我一罵竟有些二楞子地站在原地。
「不想說拉倒,本宮與大王之前的約定不知是否還有效?」我正了正衣衫,斜眼瞟他,「不管你們怎麼說,本宮都會不遺餘力地接祁昊回來。除非我死了,不然誰也不要想從我手上把東華給毀掉!」
我抖抖衣衫剛要跨出大門,薩木昆便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哈哈,有意思,本王越來越喜歡你了。小奴兒,有些事呢不是空口說說大話就能辦成的,以你一人之力能做到什麼?」
回眼看去,他又恢復了以往那放任不羈的模樣。
「受中血蠱的都是男子,我不知道蠱毒發作時會是什麼滋味,祁昊那小子也沒有告訴過我。我只聽說,想要克制這蠱毒只有兩種方法。」
「什麼方法?」我趕緊問。
「因為此蠱為至陽至盛之蠱,毒發時若有至陰至柔之體引毒便會平安。」他一面說一面嘻笑地看了看我,「就此意義上講,與祁昊**得越多的女人體內所引之蠱毒也會越重……僅管她們不會像中了蠱的男人那樣痛苦,但是這毒對她們的身體也有很大的影響……而且再與她們**的男子也會受毒傷……」
不等他說完,我的臉已紅到了脖子根。
聽薩木昆這話的意思,就是說與祁昊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都會染上血毒的。他媽的,這玩意聽起來怎麼感覺跟AIDS一樣啊。
我鬱悶地朝地上啐了口口水。
難道說祁昊一直不想讓我跟他上床也就是因為這個?
可是,那幾天他在我錦華宮裡……我想到數日前跟祁昊纏綿悱惻的情境便又是一陣莫名的悸動。
「怎麼?像你這樣的女人想到這些事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的?」塑絨王揶揄地笑笑。
我白了他一眼,反手一把拉起他走向了院子深處。
待到了一株老榆樹下,我向四面瞅了瞅,拽著薩木昆蹲到地上。
「呃,你說……這血蠱……是不是……」我吞吐了半天也沒好意思向他說清心裡的想法。
「喂,小奴兒,你沒事吧。」薩木昆早就覺得我有些異常的,現在更是一臉疑惑地盯著我。
「有什麼就說,你這個樣子讓本王覺得毛骨悚然的。」他沒好氣地瞪著我。
「呵呵,呵呵……我是想問你,你覺得這血蠱是不是……就是一種性病啊?」
「性病?」
我看著薩木昆疑惑的臉,用力地點了點頭。
「性病是什麼病?」他蹲在我面前,眨乎著眼,像個單純的孩子。
「呃,就是花柳病,楊梅毒瘡什麼的……」
我說完吞了吞口水,期待地看著薩木昆。
許久之後,寧靜的院子裡聽到一陣爽快得無乎要氣結的笑聲。
「哈哈……哈哈……」薩木昆笑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風靈,風靈,本王真的服了你了。你那腦子裡都裝的是什麼東西啊,哈哈……笑死本王了……哈哈……你這話要傳出去,我看你東華還有何臉面……」
「嘿嘿。」我也跟著抖了抖嘴皮,「昆少,這麼說祁昊不是得了性病的。那就好,那就好。」
我吁了一口氣,也跟著坐到地上。
放心了嗎?為何心裡一點了沒輕鬆下來。
等薩木昆笑完,我板著臉問:「還有一個方法是什麼?」
他看了看我,還是忍不住地又笑了幾聲,才答道:「還有一個方法就是放血。」
放血?
突然,我的腦子裡密密麻麻地縱橫著祁昊身體上那些蜈蚣般的傷痕。莫非那些都是他血毒發作的時候,放血留下的傷痕?
我越想越覺得心裡重重的,喘不過氣。
他是一個皇帝啊,他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承受這樣的痛苦,這樣的命運?為了不想讓親人擔心,不想讓敵人知道,所以,他把傷痕全留在了能被衣衫擋住的身體上。
我當然不相信他做這事時會辦得密不透風,所以,就算他用放血來控制血蠱,那他身邊也一定有個人陪護著,必竟他的安危關乎到整個東華的安危。
是誰?祁昊會讓誰來分擔他的這種痛苦?
農大醫嗎?不會的,上次我提及血蠱之事他也一臉驚訝,看樣子是不知道祁昊中了此毒的。
除了大醫以外那就是成天在他身邊伺候的人了。
容琳?歸好?含喜?有枝?或者宮裡哪個我不知曉的宮女、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