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皇后 第2卷 第五十一章 迷惘
    人家都叫一吻定情,而我跟薩木昆這叫一吻定交易。

    他戀戀不捨離我而去時,眼裡沒有戲謔與譏諷,我放心了。於是,一面盤算著日後的計劃,一面向著那道灰色的宮牆走近。

    太陽悄悄地走了,可我仍能感受到那火一般的溫度在身上炙烤著。有雙眼眸已經失去了當初冰涼的色彩,陡然間變得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我狠了狠心,沒有在瀟真面前停下腳步,反而在掠過他身邊時責備道:「以後休要跟隨本宮,若因你而壞了大事,本宮也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

    擦身而過那刻,我感到一種不應屬於這個季節的寒冷。我有些心痛,腦子裡忽地閃現出他陪伴在我病床前的模樣,閃現出他默默守在我身後的模樣,閃現出他燈下急書的模樣,閃現出他在驚雷中保護著我的模樣。

    「你給我站住!」

    意料之中,那個怒意填胸的聲音響在我身後。

    我理了理情緒,平靜地轉過身:「你……」

    「啪!」一個耳光扇在我臉上。

    我懵在了原地,全然無知,只感覺臉上的燙。

    「很好,這算你還我的一巴掌。」我捂著快要腫起來的臉頰瞪著瀟真,眼裡噙滿了淚,卻固執地不讓它掉下來。

    「不過,就算你打我,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我知道他一定將我與薩木昆的談話都聽見了。

    風吹得竹葉漱漱地響,殘留在葉片上的雨珠順勢而下,點點打在我臉上,融進了那些滾燙的淚裡。

    「你聽著,我打你是想讓你清醒一點。你以為就憑你一人的力量能做到什麼樣子?如果……你因為幫助皇上而離開,那他會……欠疚一輩子。」瀟真狠狠地盯著我,幾秒之後又無奈地歎道:「你這丫頭,其實根本就不懂男人的心!」

    在這心跳停止的幾秒裡,我的眼前柔柔地飄起祁昊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微慍中帶著憂愁。可我清楚這表情不是為我,而是因為一個叫雲兒的女孩子。

    欠疚,不是屬於愛情的基因。

    我抬起低垂的眼,看到瀟真心疼且氣惱的表情。

    「瀟大哥,靈兒跟你一樣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所以……以後的事,我自有分寸,於理於法你都只能向我提意見或建議,而沒有權力左右我的決定!」

    我忍了忍,又說:「如果他不能回來,本宮便是要擔負起國家重任之人。我需要的是臣,而不是友……」

    說完,我朝著震憾中的瀟真露出淺淺的微笑。接著正了正衣襟,抬首挺胸,端莊威儀地走在了回宮的路上。

    然而,接下來的路,每走一步,都有淌血般的疼。

    錦華宮的內殿,由黑暗漸漸變得光明。

    脂雲轉頭看了看還踡縮在床頭的我,歎了口氣,接著再推開下一扇窗戶。

    跟了我這麼久,只有她明白會抽煙時的我才是最無助的……

    「娘娘,你都這樣坐了一宿了……要不我去弄點早膳來?」丫頭皺了皺眉朝我走過來。

    我抬起重重的眼皮看了看她,愣了半秒才回神微笑著點了點頭。

    待脂雲走後,我又將含喜給我的那張白帕從懷中取出,放在鼻閃嗅了嗅,仍然有一股極其怪異的氣味。

    我在記憶裡搜尋著與這種氣味有關的信息,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種東西,而這東西於中原應是很少能見到的。但它卻是早期日本鑄劍師非常珍愛的一種東西,而那碧落國在我眼裡跟千年前的日本全然是一模一樣的。

    思及此,為了證實我的想法,趕快跳下床,趿上繡鞋就往宮外跑。

    再撞倒了幾名宮女跟太監後,我被從瀟真的大手抓住。

    「你這個模樣是要到哪裡去?」他盯著我的樣子還是那麼氣惱。

    我瞅了瞅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零亂的襲衣,披灑的頭髮,兩種顏色的繡鞋……好像樣子是有點怪怪的。

    我朝他尷尬地笑了笑,抬腳左一下,右一下地將兩隻鞋子踢飛。再伸手解下瀟真頭上的銀色髮帶將自己的頭髮捋了捋,簡單地繫在腦後。整了整衣服,拽著瀟真又飛快地朝宮外跑去。

    「喂,你,你,你,這樣就算收拾規整了?」

    我不耐煩地回頭,卻看到一張漂亮秀氣的臉,在被風繞亂的髮色下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呵呵,瀟大哥,原來你也這麼漂亮的。」我算將那些怨言都扔到爪窪國去了,誰讓咱有顆好色的心呢。

    倒是瀟真被我這麼一說,怪怪地陰下了臉。雖然漂亮這個詞形容男人是不太好但也不至於不高興成他這樣的啊。

    我收回笑意,只是拉著他快步走在路上:「一會兒你叫上三珠到景湖邊的涼亭裡等我,我得去薩木昆那裡一趟。」

    本以為他又會像個老大娘嘮叨一番的,誰知瀟真這次卻回答得很乾脆。只是叮囑我凡事得小心一些。

    出了融園,一路上遇見的下人還是裝模作樣地對我表示出恭敬,我也懶得去在乎這些,小跑著到了寸苑附近一座偏殿。

    時辰尚早,厚重的霧氣仍未散盡。我理了理容裝,也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出現太過唐突。正在門外合計著如何跟薩木昆交涉的時候,那扇厚重的紅漆大門「吱呀」一聲開出條不大不小的縫。而那個從門裡走出來的女人卻讓我心驚肉跳。

    含喜?

    躲身在大樹後的我掌心滲出細汗。

    一大清早從薩木昆的房子裡走出來的人竟然是她。怎麼會這樣巧?在我懷疑她的時候,在我知道可以在薩木昆這裡找到線索的時候,她竟出現在塑絨王下蹋的地方?而且回想昨日遇上薩木昆又剛巧是從含喜宮裡出來之後。一想到這些巧合,我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

    平靜下來之後,繼而慶幸自己還沒有去見薩木昆。

    我笑了笑,發現自己真的好笨好單純。

    抖落一身露水,我光著的腳丫輕輕踩上了地上濕軟的苔衣。僅管我也一直這麼做著,僅管我心裡明白,可是我仍然不希望在生活著的這個世界裡找不到一點可愛的東西。沒有親情,沒有友情,沒有信賴,沒有忠誠。突然間,發覺祁昊與我之間那種白開水一般的情誼反倒如此的真切,而值得珍惜。

    我仰了仰頭,將眼中的霧氣漠入眼底。

    剛跨出一步,突然從樹上竄下一個人影嚇得我向後一倒,腦袋重重地磕到大樹桿上。

    他媽媽的!我暗罵一聲,直起腰,卻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覺得有一大堆閃閃發亮的東西在圍著我轉。我笑了,這些閃光的東西好可愛。但是一伸手,它們又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隻白晰的手在我手裡。

    「怎麼是你?」我看清面前的人時,一滴汗珠從眼角滑落。

    「小奴兒,都走到這裡了難道不是來見本王的嗎?」他妖嬈一笑把我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朝他的房門走去。

    「薩木昆,你放我下來!」我又羞又怒,還帶了點懼怕,畢竟我還是這宮裡的皇后,而在我身後還有好多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偷偷地關注著。

    如果只是事關於我倒是無所謂了,可是我擔心這些會對祁昊有所影響。

    情急之下,我張嘴一口狠狠地咬在了薩木昆的手臂上。

    他好像一個不會痛的怪物,抱著我的力量絲毫沒減,反而更加用勁了。

    當然本小姐也不是吃素的,用了在學校食堂裡啃牛排的功夫,拼了命地想讓兩顎並在一起。終於在我嘗到一絲鹹腥味的時候,塑絨王一把扯起我的頭髮,將我生生地與他的手臂分開。

    我痛得流下眼淚,而他也氣惱到了極點。雙手將我緊緊的抵到牆壁上,噴火的眼睛死盯著我嘴角的那線微紅的血。

    我有點害怕,但更多的是慚愧,說實話剛才那樣子讓我都覺得自己是動物而非一國之後。

    「我……」

    本想跟他道個歉什麼的,可是剛一開口,便被薩木昆那泛著野獸之笑的嘴唇給封堵住。那一剎,我才明白他根本用不著我與他道歉,像這種生長在大漠的男人是不需要禮節與道義的,他的骨頭裡都流著動物一樣的血。

    那個吻,火熱,直接,有力,沒有一點讓我反抗的餘地。

    我的大腦在一段時間的思索過後竟也轉變為一片空白,呆呆地任由他的唇在自己嘴上輾轉。一種渴望與懼縮同時由心底泛騰而出:我在心底任何一處都找不到一點羞惱的感覺,我這是怎麼了……

    「小奴兒,」直到我幾乎無法呼吸的時候,他禁錮著我的雙手才慢慢鬆開。伸出原本白晰,眼下卻泛著微紅的手指輕輕撫過我滴著鮮血的嘴角,低聲道:「再這麼咬本王,我就把你嘴裡的牙齒一顆一顆挨個拔出來。那時會流出的血就不只這幾滴了……」

    他說完,抬起高傲且嫵媚的眼,盯著我滿足地笑。

    「好啊,不過本宮不信大王能做得到。」我推開他,用自己都不熟悉的一種笑容面對這個帶著妖獸之氣的男人,我覺得有一種本性因他而從我身體裡舒醒過來。

    「哈哈,風靈,你像我們大漠的人。」他爽快一笑,攬著我坐在了院裡的楊槐樹下。「跟本王走吧,適合你的人是我薩木昆,別再想著祁家那小子了。」

    「嗯。」我翹了翹嘴角笑歎道:「可是那小子也養我快一年了,現在他又有難,我要就這麼走了是不是會很不仁義?」

    風,旋開我眼中的笑。

    薩木昆出神地看了我許久,然後才緩緩問道:「你都安排好了嗎?」

    「還有些事沒辦法解決,所以想來借大王之力,只是……本宮在考慮,要如何才能相信你?」

    「哼,你把本王都當你們中原這些奸滑,卑鄙的男人了嗎?本王承諾的事一定會做到,信不信由你。再說了,本王還不需要去欺騙一個女人。」

    看樣子,這一下他是真的惱怒了。

    很好,我笑了笑。

    「那大王能告訴本宮剛才含昭儀來你這裡是做何了?」

    「他來向本王要這個?」薩木昆爽快地從懷裡摸出一隻小匣子遞給我。

    我打開一看,只是一盒白色的粉末,而且有種強烈的怪味。

    「這是什麼?她拿這個有什麼用?」我趕快關上盒子。

    薩木昆看了看我這反應笑道:「這是那迦骨,你們中原很少見到的……」

    「在中原,這個叫龍骨,藥用,其骨細文廣者是雌,骨粗文狹者是雄,骨五色者上,白色者中,黑色者次,黃色者稍得,經落不淨之處不用。」我打斷了薩木昆的話,接著說道:「此藥主要為安神之用,亦治女子崩中漏下……」

    說到此,我不禁晃過一個念頭,隨際抬眼望向薩木昆,得到的當然是他會心一笑。

    「難道含喜……」我愣了愣,沒說出口。

    其實中醫所說的崩中漏下與我們現代醫學所講的功能性子宮出血是一樣的。雖然是比較常見的婦科病,但是就眼下這個時代的醫學與倫理學來說,這病仍是個不可啟齒且會對女性有所傷害的病症。因為,如果不及時治療這將影響到女子的生育。

    然而,這是東華的後宮。後宮裡的女人沒有一個是想被別人知道自己弱點的,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個弱點也會在其他人手中變成自己的致命傷。

    所以,她會偷偷來找薩木昆要這藥也是人之常情。這麼說,以前那些事都是我想多了?因為,我猜測這那迦骨粉也是碧落國鑄劍師所常用的一件物品。如果推測沒錯,這骨粉應該是他們保養刀劍時用到的打粉。不常用的刀,撲上一層打粉既可保證刀面不受潮氣,光亮如新。

    我懷疑含喜便是由此而起的。她給我的那條白帕上有較重的骨粉氣味,而能讓我聯想到一個刀客會用絹帕而且帕子上留有骨粉氣息的,就只有像日本劍術師那樣子的人了。

    可是一個不會接觸到那迦骨的女人怎麼會嗅不出這帕子上的氣味?於是,那一秒我便對含喜產生了疑惑,我斷定她應該是常年接觸那迦骨粉的人,而且說不定還是碧落的劍術高手。

    但是,現在從薩木昆這裡突然領悟到的問題又把自己之前的推斷引入了另一個複雜的情景:如果她是為了治病那也有可能會對我隱瞞這種東西。一邊否定,一邊肯定……哎,難道我就如瀟真預斷的那樣,一個人根本辦不成什麼事?

    我沮喪著站起來,看著眼前大霧退後,漸漸清晰起來的世界,不由感歎:我的世界要何時才能這般清楚!

    「不過呢……」薩木昆隨著我站了起來,他挑起眉頭笑了笑,對我說道:「本王敢肯定那女人要這東西不是為了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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