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意且感激地對她點了點頭,驀地覺得這樣防犯著她好像很對不起丫頭似的。
「不瞞娘娘,這是我從進戶部開始就著手做的事情。」沈三珠一改剛才吊兒啷當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五年前,我便察覺有人在偷錄各庫帳目。這之間的事我不想在娘娘面前過多地炫耀,總之微臣為了得到這本帳冊算是歷盡艱辛,九死一生啦。」
他說完,瀟真立馬瞪了他一眼,而我只覺得他的臉皮跟我也有得一拼。
「這是你在容望海那裡抄來的對不對?」我啖了口清茶,轉眼看著年輕的戶部左曹使。
之前有聽到他跟祁昊說過,他發現了容尚書手裡有一本獨賬,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很不對勁了。僅管祁昊說這是他讓容望海做的,不要三珠再插手,不過就祁昊當時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是有所顧慮而說了謊。
想不到沈三珠這小子也有不領聖意,偏直的一面。再看之下,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也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嘿嘿,萬歲說得沒錯。這皇宮裡比他聰明的除了我就是你了。娘娘精明,這正是我在那老頭子手裡抄來的。你也瞧出這裡面的問題了吧。」
三珠自得其樂地把玩著我放在桌上的紙筆,意似閒散,神卻精聚。這樣的人看著讓你覺得輕鬆,比起瀟真的嚴肅我更願與三珠待在一起。
「容尚書有反朝庭之心這是萬歲很早就明瞭的事情。」不料在一旁一直沒開口的瀟真出言便是一個驚雷。
相比於我的驚愕,沈三珠嘴角淡過的笑顯得是如此的無所謂。
我靜靜地思忖了片刻,認真看著面前這二位人傑,問道:「這次的戰亂也跟容望海有關?」
「不僅這一次,還有上一次不周山之戰都有那老傢伙的分。」沈三珠的回答再次令我吃了一驚。
容望海?他究竟有多大能耐?一面把女兒嫁給皇帝,一面又謀算著奪取江山。祁昊既然知道這些又為什麼不對容家作出一點防範?
……
燭火異常地跳動了幾下,我剛想開口,脂雲便已拿來新蠟為我們換上了。她離開時,水汪汪的大眼深情地望了望瀟真,然而仍沒有得到一丁點的回報。
嘿,瀟真這傢伙也算夠鐵石心腸了。
「三珠,你這賬裡都牽涉到了哪些部門?」
「採辦庫,製造庫,軍需庫,賦稅科,糧餉科……應該就是這些吧。老頭子做得很聰明,這些科庫都在戶部管轄範圍之內,所以,娘娘想從越權這方面來打擊容老頭的話,我看是行不通的。」三珠放下手上的筆,衝我嘻嘻笑著。
他很聰明,基本猜中了我的思路。而且,我想他一定也從這方面下手調查過。
我隨手接過三珠的筆,一邊在指上玩轉著,一邊說:「看來我們是遇上一個高難度的挑戰了。」
我頓了頓,接著道:「老頭子的這個賬冊在外行人眼裡看來是沒有多大的問題。就像我剛才一樣,乍看之下會被他表面的記錄所蒙蔽,若不是三珠提點也很難看出關鍵。」
「關鍵?」很少發言的瀟真開口問。
「嗯。關鍵就是他每一項記錄在敘事上做得過余詳細,而真正關聯財物的記述反倒太草率了。這個,完全就是本末倒置。所以,我懷疑他記這賬是在偷竊國家機密。容望海的背後一定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勢力集團。」
我分析完,見兩人一動不動的盯著我,有些詫異地補充道:「如果我有哪裡說得不對或者沒有分析到的,你們可以指出來。不必這樣怪模怪樣的看著我。」
瀟真微微一笑,眼裡淌出一種敬佩的光:「娘娘能在如此少的證據下,短時間做出這樣的分析……瀟某人不得不佩服啊。」
聽他這麼一說,我竟尷尬地紅了下臉。
「瀟真說得沒錯,你算個能耐人。」沈三珠還是那個上不得廳堂的脾氣,一邊為自己倒著茶,一邊算是誇獎地說著我。
「我來找你也就是因為這個事。」他喝了一大口茶,放下杯子說:「我也是查到這裡就沒有了方向。你想想看,我們現在應該從哪裡著手調查起好呢。而且,你知道這事得快,慢了可能會影響到皇上的安危……」
沈三珠說著突然向我探過身來,擠眉弄眼地笑道:「萬歲說過你是個懶傢伙。現在我可警告你喲,不想當寡婦的話,就變勤快點啦!」
「去你娘的!」我暗下臉色,一把揮開沈三珠近在咫尺的臉。
祁昊那小子怎麼什麼都跟這兩人說啊?
相比我的悶悶不樂,屋裡這兩位倒是開心了不少。
如此推心置腹,秉燭夜談了一晚。我把我們三人的這種狀態取名叫了「內閣」。是的,這是我的內閣,東華皇后的內閣,一個抵抗著狂風暴雨的內閣。
送三珠出宮時,抬眼望見了藍天上那輪發白的太陽。
我亦不再懼怕它刺眼的光芒,直視著它殘存的威儀。我知道我是能與東華皇帝並肩而站的女人,而現在也終於到了我能為他做點什麼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