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落在身上好像也沒了之前的溫度,我緊緊握著手裡的茶杯連一滴水也不敢灑出來,儘管現在的我早已悄然離開了清明殿。
坐在宮牆下,望著隨風而散的雲,本來紛擾的心頭突然變得平淡起來。
記得以前上學時還跟同學討論過這樣的話題:如果遇到自己的老公出軌你會怎麼辦?
那時的我笑道:「就當自己的老公是古時的皇帝,自己是皇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子也就過去了。」
諷刺的是,今天我真的成了皇后,但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日子,似乎會很難過,很難過……
我摀住胸口笑自己:「祁昊他一定又會說,『作為一個皇后不應該把自己的感情表現得太出位才對』吧。」
於是乎,便沒有人能發覺在這雜草叢生的宮牆下有任何的感慨與悲傷……
只是當眼前漸漸模糊起來的時候,一隻素淨的手緩緩地伸到我的面前。
涼風四起,那股早就被大腦所記住的幽香又淡淡地飄揚在身旁。
黃金鳳尾蝶彷彿也很喜歡他身上的這種味道,輕輕地,高傲的它又落在月天的肩頭。
「你……不要緊吧?」他摸摸我的腦袋,蹲到我面前,露齒一笑,「哥是皇帝,身旁隨時都有可能有個女人出現的。你不會這麼受不了打擊吧。」
我抹了抹還沒溢出眼眶的淚,瞪了祁月天一眼。
「你跟蹤我了?」
很明顯他是知道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的。
「嗯!」他回答得倒也爽快。
「那天我不是說過嗎,以後我都會好好看著你,守著你!」他一臉質樸而燦爛的笑。
我有些茫然,以為當日月天所作所為應該是受了攝魂咒的影響,不料他竟還記得那時所說的話。
「你呀,真的是個傻瓜。」他的手指輕輕穿過我順滑的頭髮,既而並肩與我坐在了宮牆之下。
「我哪兒又犯傻了?」我不服氣地嘟起嘴。
不就是沒膽量當場揭發自己老公不忠的行為嗎?可這也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事情,他是皇帝,這是封建社會,而我,只是一個想活得輕鬆一點的小人物而已。
「瞧你這表情,還真是委屈得不行啊。」月天笑笑說:「不是你把他拒之門外好幾日的嗎?怎麼現在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好上,心裡也會難過啊?」
仰頭看著月天誠心揄揶我的樣子,明明很生氣,卻又無言以對。
「這三天都是歸好在侍侯著皇上,而你卻好笑地跟皇上鬧著脾氣。你不是傻是什麼!」
月天伸手,一個暴栗彈在我腦門子上。
「就算你再特別,如果不知道你的男人需要的是什麼,他早晚也會對你失去興趣的。」
我捂著生疼的額頭,靜靜地看著表情平淡的祁月天,除了傻笑以外,一時之間仍不知該與他說些什麼。
清晨的空氣,乾淨得如同溪水洗過一般。
幾隻不知名的小鳥從樹梢降落,在我們面前蹦蹦跳跳地尋著食物。
「你說今天在清明殿裡的女人是歸好?」
月天看看我,笑著點點頭。
「我知道我對他的事很難釋懷,不過如果是歸好,我會覺得心裡好受許多。」默默地,我還是垂下了頭。
祁月天愣了愣,溫柔地將我攬入他的懷抱,那一秒我感到了阿凱特有的氣息。
寬宏的,舒心的。
「我真後悔那日在桃花庵沒有把想說的話都跟哥說了。」月天微笑著輕歎,話語裡包含了無限的惋郁。
原來,他仍然喜愛著祁昊。
我,驚訝之餘亦多了一份莫名的惆悵。
「現在也還有機會啊。」我不疼不癢的安慰他道。
「機會?你都嫁給他了我還有什麼機會。」
「我?」
「那天我是想向哥要一個,在他手下做筆貼仕的壞女人,做本王的王妃。」他的笑,淒美得無力。
我睜大眼,凝望著祁月天那張美得不容多視的臉,隱隱地覺得心酸。
然,下一秒卻佯裝輕鬆地打趣他道:「你就會拿我尋開心。那時你才剛認識我啊,怎麼可能會想著要取我為妃?莫不是親過你的女孩子你都要納為王妃?」
「這個我也不清楚。」他倒是一副無比認真的模樣,「說實話,本王還未曾遇到過像你這樣膽大到不要命的女孩子。」
「不要命?」我滑下身子,很舒服地躺在月天的腿上,「我可是把我這條小命看得重要得很呢。」
「是麼?」他捏了捏我的鼻子。「那你知道為什麼宮裡沒人敢去我的闔閭宮,為什麼皇上與我之間的關係會這樣冷漠?」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摘下一片草葉放在唇邊吹起了小曲。
月天所說的這些問題我不是沒想過,但是,俗話說: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況且我也不是要一輩子生活在這個地方的人,瞭解得太多對自己來說只會是種負擔。
「你這丫頭,遇到是與我有關的事就一點也不上心。早知當日在景湖時就該給你中上情蠱,叫你一輩子痛不欲生的才好。」
祁月天撫弄著我的秀髮,似悲似怒地與我開著玩笑。
可我雙手微顫,曲聲由唇邊嘎然而止。
我看著月天的眸子不再輕鬆、坦誠,即而害怕且驚慌地從他懷裡彈了出來。
「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怎麼說說就嚇到了。」裕王的笑永遠都是如此迷人的。
「你真的會中蠱毒?」
「嗯。」他爽快地點點頭。
「你怎麼會這種……」
「巫術?」月天看著我緊張的臉,皺了皺眉,「你也害怕這些巫術的,是吧。」
他的表情不是怨憤,而是一如既往的透著清淺的憂傷。
「我與皇上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的母親是苗祖巫女,制蠱中蠱只是巫女最基本的本領。」月天歎了歎氣將目光眺向高遠的天空。
「苗祖統御著南疆三十三個蠻夷部落,而苗祖巫女在南疆的地位與在中原地區的皇帝不相上下……」
原來月天的母親是這麼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啊。
我轉溜著眼珠,想:祁昊中的血蠱莫不是與月天的母親有關?這就像小說裡寫的一樣啊,月天的母親是南蠻,嫁進祁家這樣的中原大戶後會受到祁昊母親的歧視,然後性情剛烈的苗女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給祁昊中下最毒的蠱術,為的就是報復祁昊的爹和娘吧。
我撇撇嘴:好老套的劇情,居然也讓我遇上了。
「是不是你的母親嫁入祁家後就常常受人欺負。而從來沒受過這般待遇的她就以那些可怕的蠱毒來懲罰欺凌她的人,所以從此之後大家也開始懼怕你這個由巫女所生的孩子了?」我信心十足地猜測到。
祁月天看著我愣了幾秒,然後又是一計暴粟彈向我的腦門。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怎麼,我猜錯了?」揉揉額頭,望了望祁月天。
「當然啦。」他斜睨著我道:「娘親是這世上最溫情的女人,怎麼可能做你說的那種事。再說了,祁家上下對娘都很好,特別是現在的太后母親,她對娘就像對自己的親妹妹一般……」溫默的表情在月天臉上淡淡暈開,我想他應該是回憶起了他的童年。
「只有他,只有那個男人他從來沒把娘當人對待過!」
突然,一陣怒氣震飛了跟前那些尋食的小鳥,從它們撲扇的翅膀下抖落一地塵埃。
「月天……」我愄生生地喚著他,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真正生氣的模樣。
「嚇到你了吧。」
祁月天收回凜冽的目光與奪人的殺氣,回望於我,仍是一副亙古不變的笑意。
我搖搖頭,不敢多語。
「靈兒,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很像我娘。」月天的目光溫柔似水。
「呃,有麼?」我淺笑。
「嗯,不過你沒我娘漂亮。」
「那到也是。我這輩子還沒聽人誇過我漂亮的。」我咂了咂嘴,一臉滿不在乎的樣:「不過我又不是靠臉蛋吃飯的。咱憑的是實力,絕對的實力!」
祁月天看著我誇張的動作和表情止不住的又是一笑:「你啊,總算又恢復過來了。」
我有些愕然。
「知不知道,你剛才那個樣子,很讓人擔心。」他誠然一笑,拉著我站了起來。
「以後遇到不開心了可以到我這裡來,不要自己躲在角落裡。你要清楚你現在已是東華的國母了,就算傷心也要有個姿態!」
他的說教無形中重疊上了祁昊的聲音。我怔住,不可置信地看著月天。
「你跟祁昊真的很像,連教育人的口氣都一模一樣呢。」
「他是我哥,也是我一直學習的榜樣,當然我的身上會有他的影子存在了。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喜歡上同一個女孩子啊。」
他環抱著手,溫和地笑著,這笑容如沐春風。
「說著說著又不正經了。」我撅了撅嘴,跟他走在了回錦華宮的路上。
抬起頭,由指縫間望著那輪金黃的太陽,多多少少地又覺到了一絲溫暖。
這一天我並沒有將心頭的疑慮在月天的面前表示出來。因為我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去懷疑他跟神木王教,跟祁昊中了血蠱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