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殿]
涅玉鏤瞇著鳳眸,坐在書案旁。
逸非凡看著他的背影,輕歎了一聲。
書案旁的他默不作聲。顯然,是因那逃走的刺客而心生惱恨。眼睜睜地,就在自己的眼前逃走了。
燭火映著他那越來越陰沉的臉,在他的腦海中,回憶著與那人交手的節節片段。
那人輕功極高,然而手腕有力,所持彎刀遊走如雲。若是平常身手,怕是早已亡於其刀之下了。
「凡,可曾看清那刺客身手?」涅玉鏤回身站起,看著坐在一旁的逸非凡。
逸非凡輕搖了下頭,那貌似在武俠書中才可一見的『絕世』輕功,他又怎麼可能看得清那人舞刀的路數。
「若依身形,可否辯認出是否是那日夜入之人?」涅玉鏤微皺起眉。
此人定是極為熟悉宮中情形,否則又怎會潛入逸非凡的下塌之所。何況,三更時分處理王虎『屍首』一事,也是他臨時下的王令。可以說沒有多餘時間來讓『外』人準備。
那黑衣人到底是誰?
「百分之八十,可以肯定是他。」逸非凡看著他那漸陰的眼,心中輕歎。
「百分之八十?」涅玉鏤頓了頓,回首看向他。
逸非凡微微愣了下,卻又笑了。搖了搖頭,走近了他的身邊。
「就是……可以大概斷定就是那刺客。」逸非凡瞇了下眼,為何他的身上總是縈繞著淡淡的青竹氣息?好似就在他的身體裡,永遠也不會揮散盡一般。
而此時,涅玉鏤滿是陰雲的眼,卻凝視著窗外漸漸發了白的夜。
輕歎了一聲。轉眼看向逸非凡,眉間略帶輕愁。
那人若不除之,定是個禍害!
……
[三日後]
「稟王,鄰皇城三十里外發現一具蒙面男屍。此人心口被刺穿,且左肩有處刀傷。有可能正是那刺客。」
涅玉鏤看著那名通報之人,此人他並不熟識。
「你是哪家旗下?」涅玉鏤瞇了下眼,看著他低垂的眼。
「稟王,未將乃洛玉塵洛將軍之右護軍。」那人抱拳單跪。
洛將軍?涅玉鏤微微笑了下。
「那屍身現在何處?」他下了一步,走近了那名前來通報之人。
「已抬至東廝宛了。」那東廝宛,是停屍之所,驗明後便可直接處理。
涅玉鏤凝神想了下,微抬了下頭。看著那跪地之人,點了下頭。
「前方帶路,朕要親驗。」
只見那廝微微一愣,忙俯首、起身。在前領路。
涅玉鏤回眼看了下逸非凡,輕點了下頭。逸非凡隨其後,一同前往了東廝宛。
[東廝宛]
那人在前,直領向了右側的『廝容』房。至門前,微微合掌,躬了下身。方才抬手推開那合著緊實的門扇。
門扇一開,內堂卻仍是漆黑一片,唯有門扇處映著陽光的斑駁,以及他們的影子。
逸非凡在後微微皺眉。這古時的停屍房設備還真是有些差。一股快要腐壞的氣味衝入鼻息。再一看,這『廝容』房內剛好停了三具屍體,其中有一具身著黑衣,怕正是所說的刺客吧。
逸非凡看了眼涅玉鏤,但見他站於門堂,卻不再向前一步。只是站在那,凝神看著。
眼光一轉,瞄見一旁的那廝低著頭,不前不後,只是看著地面。
這,有些奇怪吧?
涅玉鏤鳳眼微瞇,眼光在那三具屍身上打著轉兒。
半晌,他幽幽開了口。
「可是中間這具?」
「正是。」一旁的那廝點頭稱是,而眼,卻也一同看向了那具屍體。
涅玉鏤掃了他一眼,微微地笑了下。
「那兩具屍體是何時停入的?」
「咦?啊……那是……前日、前日。」說罷,小心的低著頭,不再言語了。
「前日?」涅玉鏤微挑眉稍,向前上了一步。
「王!……」那廝微步上前。
見涅玉鏤停了腳步,正回眼看著他。他嚥了嚥口水,眼珠四轉。
「小心沾了晦氣……」
涅玉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哼了一聲。
「晦氣?晦氣怕不是由這些屍體上沾得的吧?」未再看他一眼,逕直走到了那具屍體旁,微掩口鼻。
何以……腐壞得如此之快?只是三日而已,竟會如此?面目已經潰爛,屍身散發著惡臭。
逸非凡站於他身後,打量著那具屍身,側了下頭,瞄了眼那立於一旁的小廝。其正對上他的眼,慌忙低下了頭。
「涅……王」逸非凡輕聲叫了下涅玉鏤。
涅玉鏤回眸視之。見其微微皺著眉,順著逸非凡的眼光,他看向了那人的手。
那雙手,竟完好無損?未腐壞,而且竟像活人之手?
涅玉鏤欲上前,卻被一旁的逸非凡伸手攔了下來。
看著逸非凡眼中的神情,涅玉鏤微微地笑了,停下了腳步。
逸非凡上前一步,緩緩地揭開了那蒙於面上的黑布。看了眼,皺了下眉。又側了下身,輕輕捲起那半擋住手的衣袖。揭至手腕上半分處,發現以上勻已腐壞。而以下卻是完好無損。他側了側頭,想了片刻。翻開其手掌,微微一愣。手掌處有兩道血口,皮肉翻開。
涅玉鏤在一旁看著逸非凡,眼也隨著他的動作而看著。
逸非凡回看了眼涅玉鏤,涅玉鏤微微一頓,輕抿了下唇。
「回吧。這裡朽氣太重。」說罷,轉身輕歎。
那一直站於一旁的通報人,剛一抬眼,卻不巧的正對上了涅玉鏤那微微瞇著的鳳眸。又慌忙低去了頭。身側一旁,恭候王先行。
[永寧殿]
涅玉鏤斜臥在躺椅上,閉著眼。逸非凡坐在其側,睜著俊眸沉思著。
兩人同時同地的在想著同樣的一件事情。
「凡。」
「涅……」
兩人相互看了眼,卻又笑了。
「在想那具屍身?」涅玉鏤輕佻眉稍。
「嗯,是啊。」逸非凡也靠向了一側的躺椅。仰起了頭,看著棚頂。
「有些怪異,是嗎?」逸非凡逕自問著。
「的確。」涅玉鏤微微笑著。
「那人不是刺客,對嗎?」逸非凡側了側身子,看向了他那雙清醒的眸。
「呵。」涅玉鏤輕輕地笑了笑,點了下頭。
看著他的笑,逸非凡也笑著側過了臉。什麼嘛,害他想了如此多,而他竟早就知道那屍身並非刺客。
「凡,是如何看出的?」涅玉鏤較有興致地問著逸非凡。當他看著他查看的部位時,心底就已經在暗自輕笑了。他果真很細緻。
「你即已知,又何必問我。」逸非凡閉起了眼,唇角卻仍留有笑意。涅玉鏤他究竟城府多深?一切看得皆分明,卻不言於表,形於色。真是有些……可怕!
「凡。」
逸非凡一睜眼,卻嚇了一跳。不知道涅玉鏤何時已經俯在他的眼前,此時那雙引人的眸正對視著他,而他,卻看到了映在他眼中的自己,露著驚訝之色。
「嚇到了?」涅玉鏤微微地笑著。
「嗯,還好。」逸非凡不自在的咳了一聲。
「那雙手。」涅玉鏤無頭無尾的突然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手?」逸非凡抬眼看著他。而視線卻落在了他的唇上。但見那紅潤的唇微微地勾起了好看的弧,他笑了!
「正是。」說完,他低下頭,將吻印在了他的唇上。
逸非凡閉起了眼,輕哼了聲。他難道有通神之眼?竟該死的清楚他那瞬間閃過的念想。
半晌,他的舌糾纏著他的思緒。淡淡的青竹氣息又繚繞在他的呼吸間。他喜歡這個味道!
「涅……停下。」逸非凡的口中含糊的說著。卻換來涅玉鏤輕然一笑。
他鬆開了他的唇,瞇著還帶著情慾的眼,笑看著逸非凡。
「這是獎勵。」說完,又靠回了躺椅。手搭著逸非凡的肩,瞄著他。
「獎勵?」逸非凡微微地笑了。搖了搖頭。「我又沒做什麼。」
涅玉鏤看著他的笑,抿起了唇。
「他的手,之所以沒有腐壞,是因為長期浸在了一種藥水之中。」
涅玉鏤的話,讓逸非凡微微一愣。
「藥水?」
「正是。」涅玉鏤拉起了逸非凡的手,繼續說道。
「易王在與你療傷之時,曾提過。塗在你身上的那種藥水,是用盡五十種藥材熬製而成的。用於療傷有奇效。」
逸非凡有所不解地看著涅玉鏤。
「這與那雙手有何關係?」就算可以療傷,也不能死者自己把手給治療了。難道?
逸非凡睜大了眼睛,看著涅玉鏤唇角的笑。
愣了片刻。
難道那雙手是……
滿是疑慮的眼,看著正緩緩揚著笑的涅玉鏤。頓了頓,逸非凡低下了頭,輕輕地哼笑了聲!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