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天急忙說道:「阿姨在隔壁病房,現在正在休息,一會兒我帶你們去看她。」
「媽媽還沒好嗎?我記得那天醫生好像說,媽媽沒有什麼大礙,怎麼還住在醫院,我、我現在就去看她。」說著,雨喬就要下床,去看母親。
浩天急忙扶住雨喬,欲言又止的樣子,又看了看外公,低聲說道:「我父親、父親,在那裡陪著阿姨。」
「這個混賬,」老人恨恨地將拳頭捶在床上,「還有臉來見人,難道還嫌害人不夠嗎?子軒,扶我過去。」
子軒應了一聲,上前扶住老人,目光卻望著浩天和雨喬,浩天此時也扶起雨喬,輕聲說道:「雨喬,走吧,陪外公一起過去。」
晴空的房門被輕輕敲開,開門的是喬博文,乍一見沈德昭老人,博文頓時滿面羞慚,囁喏地說聲:「伯父,您老、您老來了!」
「混賬!」老人一眼認出博文,氣得渾身發抖,揮起手中的枴杖,迎頭打向博文,博文不敢躲避,只是將頭向一旁微閃,枴杖重重地打在博文的肩膀。
「瞧瞧你幹得混賬事,坑苦了兩個可憐的孩子,還有臉叫我伯父,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老人氣壞了,掄起枴杖擊打著博文,一下、二下、三下,子軒和浩天都不忍心再看博文挨打的狼狽樣子,紛紛上前勸阻。
老人怒氣未消,仍然揮起枴杖罵道:「你當年狠心拋下懷孕的晴空不管,現在又害得兩個可憐的孩子,肝腸寸斷、生不如死,你、你到底做了多少孽啊!」
博文羞愧地垂下頭,喃喃說道:「是我的錯,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您就是打死我,我也毫無怨言。」
「爸爸,不要再打博文,錯是我們兩個人釀成的,你、你就打我吧。」床上一直昏睡的晴空,不知何時被喧鬧聲驚醒,淚流滿面地跪在父親面前。
「光當」一聲,枴杖掉在地上,老人用顫抖的手指著晴空說道:「二十多年了,你終於再叫我一聲爸爸了,你、你不再恨我嗎?」
「爸爸,現在我終於明白你是為我好,我、我也明白你當時心裡有難受,我受苦是我咎由自取,只是害了這兩個孩子,我、我和博文都好悔啊!悔不當初,爸爸,你就手下留情,不要再打他了。他現在心裡也不好過啊!」晴空泣不成聲。
「唉,你到現在心裡還護著他,這麼多年來,我是枉做小人了。雨喬,你去把你媽媽扶起來吧。她身體還虛著呢。」
「嗯,媽媽,您起來吧。」雨喬伸手扶起母親,攙著她向床邊走去。
晴空和雨喬並肩坐在床邊,晴空淚眼婆娑地望著雨喬,輕聲問道:「雨喬,你恨媽媽,是嗎?」
雨喬搖了搖頭,「我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恨能解決的,媽媽,我只是想知道,你當初知道浩天的爸爸另有家室妻兒嗎?」
晴空看了看雨喬,又看了看浩天,歎了口氣,「雨喬,你也這麼大了,該到瞭解身世的時候了。子軒、浩天你們扶外公坐下來,我把這段憋在心裡二十餘年的往事,講給你們聽~~~」——
二十四年前的一個夏天的正午,驕陽似火,炙烤得大地都在變得酥軟。
三個美專女生從翠湖邊,剛剛寫生歸來。幾個女孩子走得滿頭是汗,正嚷著口渴之際,忽然看到馬路對面有一家露天冷飲小店,一個女孩叫道:「我快要熱死了,對面那家小店賣冰淇淋,我們買幾個降降溫吧。」另一個女孩附和道:「我也想吃,可是今天誰請客呢?」
兩個女孩相視一笑,同時指著第三個素淨雅潔的女孩說道:「晴空,這回專業課考試你又是排第一,就是你了。」
那個叫做晴空的女孩,淡然一笑,「我就知道你們要打我的主意,好吧,你們是跟我去,還是在這裡等。」
兩個女孩一同跑到樹蔭下,把隨身的畫夾子放在旁邊,抽出兩張紙鋪在地上,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動了。
晴空笑著搖了搖頭,向馬路對面走去,買完三分冰淇淋,店主好心地囑咐晴空,天太熱,趕緊吃,不然一會兒就化了。
晴空點點頭,手裡捧著三個冰激凌向馬路對面跑去,也不知道是心急沒看路的緣故,還是該著倒霉,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突然橫在晴空面前,晴空來不及收住匆匆的腳步,只聽「哎呀」一聲,晴空一頭撞在一個堅實的胸膛上。還沒等反應過來,手裡的冰淇淋順勢全都扣在這個人的身上。
晴空抬起被撞得生疼的頭,驚訝地看到自己手裡只剩下三個空蛋筒,又看了看對方的衣服上,已經塗上了一大片奶油漬。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晴空有些緊張,仰頭一看,對方是個高大的小伙子,一臉的青春痘,一張大嘴正衝自己壞笑著。
「我說,小妹妹,你走路怎麼不看人啊,我這身是新買的衣服,剛剛上身,我兄弟給我介紹女朋友,我正要去看你,被你給攪合了,你說你這不是坑人嗎?」
「是啊,我們都定好了時間,現在回家換衣服都來不及了,這個女朋友吹了,你賠啊!」旁邊的矮個男人隨聲附和。
晴空小臉嚇得煞白,急忙說道:「這位大哥,我給你衣服弄髒了,我來洗還不行嗎?」
「呵呵,」高個男子瞟了一眼晴空,似笑非笑地說道:「一件衣服算什麼,我的女朋友沒了才是最大的損失,你說這個怎麼賠償?」
「是啊,臭丫頭,今天碰上你怎麼這麼晦氣,你害得我們老大丟了女朋友,沒了面子,你說怎麼辦?」
晴空眼圈有些發紅,哽咽著說道:「你說我該怎麼賠償,我是學生,沒有錢啊。」
「呵呵,小妹妹,」高個男子向前湊了湊,笑著說道:「你害我丟了女朋友,你就做我的女朋友吧,跟了哥哥我,虧不了你,走吧,跟哥哥走。」說著,就來拉晴空。
「不要,你放開我。」晴空大叫,這時,馬路對面兩個女同學見事情不對勁,也跑了過來,喊道:「你們幹什麼,不許動手動腳的,快放開她。」
「你們兩個臭丫頭,找死啊!快滾一邊去,不然,大爺把你們也帶走。」說著,矮個男子從兜裡掏出一把彈簧刀,在兩個女孩面前晃著,兩個女孩嚇得瑟瑟發抖,相擁在一起,誰也不敢再說話。
兩個男子得意地一笑,同時伸手拉扯著晴空,口中還笑道:「走吧,小妹妹,快跟老大走,一定讓你嘗嘗快樂的滋味。」
「不要,不要啊!」晴空拚命地掙扎著,「你們快放開我,我要喊人了。救命啊!有壞人!」
「呵呵呵,你喊吧,你也不看看我們是誰,這一片誰敢惹我們兄弟倆,你就是喊破了喉嚨也沒有用。」兩個人一邊肆無忌憚地調笑著,一邊用力地拖拽著驚恐不已的晴空。
「住手!你們這兩個流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調戲女學生,你們趕緊放開她。」隨著這一聲怒喝,一個清瘦俊逸的白衣男子,攔在兩個壞蛋面前。
「呵,真有膽子大的,小子,看你這白白淨淨的樣子,也不像在道上混的,趕緊滾一邊去,別等大爺發怒,弄你一身血。」矮個男子手裡攥著彈簧刀比劃著。
「哼,別以為拿把刀就能嚇住人,我已經給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看你們往哪跑?」路見不平的白衣男子一點沒有退縮。
「好小子,你還敢報警,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矮個上來就朝白衣男子捅上一刀,白衣男子閃身一躲,一把抓住矮個的手腕,用力一磕,短刀落地。白衣男子用力揮出一拳,正中矮個鼻骨,矮個頓時鼻血四濺。
高個男子一見矮個吃虧,嘴裡咒罵一聲,忿忿地放開晴空,也從兜裡掏出一把彈簧刀,衝了過去。兩個女學生一見晴空得救,急忙上前拉住晴空低聲說道:「晴空,快跑!」
晴空被兩個同學拉著,跌跌撞撞地跑出一段,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形式發生了變化,白衣男子雖然奮力搏鬥,但有些架不住腹背受敵,晴空遠遠看見高個舉刀扎向白衣,頓時嚇得驚叫一聲,「小心。」
遠處警笛響起,兩個傢伙又合力踢了白衣幾下,這才倉皇而去。晴空看到白衣男子捂著腹部,踉蹌著追趕了幾步,就摔倒在地上,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
晴空不理會夥伴們的催促,毫不猶豫地向白衣男子跑去。跑到男子身邊,扶住男子的手臂問道:「你、你怎麼樣了?」
白衣男子抬起頭,看了看晴空,勉強露出笑容,「我、我沒事,你快走吧。」
「你受傷了嗎?」晴空關切地問道。
「受了點輕傷。」男子淡淡地說,晴空順著男子摀住腹部的手望去,鮮血正順著指縫間汩汩留出,潔白的襯衣已經被鮮血染紅偌大一片。
「啊!你流血了。」晴空驚呼。
男子望著晴空,蒼白的臉上露出些許安慰的笑容,這笑容彷彿是一朵素雅的百合,安然而又恬靜,晴空一時間竟看得有些恍惚。
這笑容還沒有完全綻放,突然凝固不動,男人深深看著晴空,身體猝然倒下,倒在晴空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