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喬!」浩天見雨喬飛奔而出,心中突然有種不祥之感,大叫一聲,急忙追出病房。
雨喬一口氣說出心裡鬱結的話,再也不願面對屋中的任何人,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執著地提醒自己,「離開這裡,遠遠地離開,寧願變成孤魂野鬼,也不要再受這痛苦的煎熬。」
雨喬在醫院的長廊上狂奔,身後響起浩天的呼喚,「雨喬,不要跑,等等我。」
「不!」雨喬心中大喊,「浩天,不要追我,追上我又能如何?那種面對面心碎的感覺,我再也不想體會。」
雨喬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去,對身後浩天的呼喚置若罔聞,那種逃離一切的願望變得更加瘋狂。前方是走廊的盡頭,已經無路可逃,只有拐角處一扇窗戶大開,雨喬想都沒想一個箭步躍上窗台,翻身跨過窗欞,縱聲跳了下去。
「雨喬,不要!」浩天眼睜睜地看著雨喬,躍上窗台,越過窗欞,縱身一跳,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喊聲,浩天撲到窗前,伸出雙手向外抓去。
上天眷顧,雨喬在跳下的瞬間,正好一陣大風刮過,窗外懸掛的條幅,被風兜起,將雨喬下跌的勢頭減緩一些,浩天此時正好趕到,絕望中伸出雙手本能地亂抓,居然抓住了雨喬的一支手臂。
浩天驚喜萬分,沒想到倉促間竟然真的抓住雨喬,「雨喬,抓住我。」浩天大喊。
雨喬在半昏迷中驚醒,只見浩天正在抓著自己的手臂,吃力地向上拉著,口中還不停地喊著自己的名字。
「浩天,」雨喬癡癡地望住浩天,「讓我離開吧,這個世間已是生無可戀,與其讓我痛苦地苟活,不如放我安然地離去。」
「雨喬,不要,」浩天喉中的鹹腥更加洶湧,勉強按捺住,浩天吃力地說道:「雨喬,死並不可怕。可如果讓我現在放手,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這樣離去,那份感覺豈不是讓我生不如死,你要是真對這個世界了無生趣,我陪你一起死,求求你,不要讓我們天各一方。」
「浩天,我太累了,讓我走吧,你要好好地活下去,這輩子做不了夫妻,下輩子我們再結連理。」雨喬的手在一點點脫離浩天。
「哇」地一聲,浩天急火攻心,再也抑制不住喉中的鹹腥,一口殷紅的鮮血激射而出,那點點血花噴濺在雨喬的臉上、胸前,彷彿像一朵朵鮮紅的玫瑰在妖冶地綻放。
「浩天!」雨喬大驚,「你怎麼了?」
浩天的身體,此時已然探出窗戶一多半,大部分重心已經移到窗外。浩天苦笑著,「雨喬,我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你要我生,我就苟活著;你要想死,我就同你一穴埋葬。現在,你要還是想跳下去,就說一聲,我帶著你一同跳下,就是跌落塵埃,我也要墊在你的身下。不讓你身染泥淖。」
「浩天,不要,」雨喬淚流滿面,「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下去。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下去。拉我上去吧,我要為了你活下去。」
浩天的力氣已經有些不支,拉住雨喬的手臂也在瑟瑟發抖,幸好喬博文隨後趕到,聯合他人將浩天和雨喬一同拉了上來。
雨喬剛一落地,就一頭栽在浩天的懷裡,暈了過去。
雨喬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兩天後,睜開有些腫脹的雙目,雨喬環顧左右,整潔安靜的病房顯得有些蕭索肅穆。
艱難地撐身坐起,雨喬只覺得渾身像散架般酸痛,拉了一下被角,感覺有些沉重,低頭一下,原來浩天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卻伏在床邊睡著了。
雨喬癡癡地望著浩天,浩天原本整潔光滑的黑髮,此時卻散亂垂下,原本凸顯的五官,此刻更加稜角分明,那孩子氣般英俊的面龐,此刻暗淡無光、陰霾瀰漫,濃密的眉心攢成一道愁鎖,讓雨喬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撫摸,想親手解開這道心鎖。
睡夢中的浩天,被雨喬溫熱、柔軟的手指輕撫眉心,那份愜意、釋然驅散了凝結在臉上的清愁。兩排濃密、微翹的睫毛在輕輕顫動,往昔那璀璨如星的雙眸在徐徐張開,只是今日不同於往昔,深邃的眼眸中,蘊含著疲憊和茫然,無奈和淒楚。
「雨喬?你醒了。」浩天直起身來,嘴角掛起微笑。
「我睡了多久?」
「哦,」浩天沉吟了一下,「兩天兩夜。」
「你一直守在床前?」雨喬有些心疼地看著浩天輕問,其實不用浩天回答,那滿眼的紅絲、疲倦的神態,雨喬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浩天笑得有些苦澀,「你也曾三天三夜,為我衣不解帶。」
兩人相對無語,浩天伸出手去,想撫摸雨喬憔悴的面頰,伸到一半,又停在空中。
雨喬望著這溫暖的手,雖然近在咫尺,卻又像相隔萬里,今生再也無法相牽在一起。
雨喬緩緩伸出一隻手,與浩天的掌心相抵,閉上眼睛,雨喬心中默念,把我的心、我的靈魂都化成一汪春水,注入浩天的體內、流入浩天的心田吧。
浩天也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片空靈,一股熱流從雨喬的掌心處傳遞了過來,浩天深切地感受到,那不僅是雨喬的體溫,還有雨喬對愛的信念。
「雨喬,」浩天睜開眼睛,望著一臉平靜、卻又了無生氣的雨喬。
「嗯?」雨喬放下手掌,徐徐張開有些空洞蕭瑟的眼睛。
「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傻事,好嗎?」
「浩天,我已經心如死灰,活著也是行屍走肉,做不做傻事已經沒有意義。」
「雨喬,不許你這麼說,」浩天胸口又在撕心裂肺地劇痛,「咳咳,」浩天連咳了幾聲,雨喬頓時緊張地抓住浩天,「浩天,你怎樣了?那天你咳血,現在還沒好嗎?」
浩天也緊緊握住雨喬的手,臉上露出淒苦的笑容,「沒事,我健壯著呢。雨喬,你聽著,我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獨自苟活。上天堂、入地獄,我都會毫不猶豫追隨你而去。你要是活得抑鬱、不開心,我也會活在痛苦糾結中。你只有幸福、快樂著,才能讓我有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心。」
「浩天!」雨喬空洞的眼中,終於有了些許生機,淚水一點點地凝聚著。
「雨喬,為了我,你要開心、快樂地開始新生活,我要看到從前那個心無城府、無憂無慮、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傻丫頭,我不想看到了無生機、淒楚哀怨的沈雨喬,那樣只會讓我痛心不已、悔不當初,你明白嗎?」浩天眼中也噙著滿眶淚水。
「嗯,我、我明白,」雨喬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淚水卻不爭氣地「吧嗒」「吧嗒」
落下來。
「我會為了你快樂地生活,浩天,你、你也要為了我尋覓幸福。浩天~~~」雨喬說到這裡,泣不成聲。
浩天再也忍不住這份揪心的痛楚,一把將雨喬緊緊摟在懷中,淚流滿面地說道:「雨喬,我們就這樣約定,為了對方的幸福,我們也要開心的活著。這世我們做兄妹,來世、來世我們做夫妻~~~~」
素白靜寂的病房中,兩個斷腸人相擁而泣。窗外,烏雲蔽日、雷聲隆隆,幕簾般的雨線隨風打在窗欞。嗚咽的風雨,彷彿昭示著上天也在悲慼,為這對可憐的有情人,哀歎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相愛不能相守。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老一少兩個身影濕淋淋地走了進來。兩個人一進門,就看到這一對淚流滿面、相擁而泣的戀人,這悲傷而又絕望的畫面,讓二人心酸不已,不忍正視。
「唉!造孽啊!」老人擦拭著眼角的淚水,長歎一聲。
「外公!」雨喬驟然看到年邁的外公,正老淚縱橫地望著自己和浩天。
浩天也急忙放開雨喬,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淚水,急忙迎上前來,和陪老人一起進來的子軒,一同攙扶著老人走到雨喬的病床前。
「雨喬啊!真是苦了你們啦!」老人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
「外公!嗚~~~」雨喬再也抑制不住心頭的悲傷,撲到老人的懷裡大聲慟哭。
「雨喬,外公在這兒,有委屈你就哭吧、哭吧!」老人輕撫著雨喬的脊背。
「外公、外公,嗚~~~ 我的心裡好難受~~~~」雨喬泣不成聲。
浩天不忍再看雨喬傷心欲絕,背轉身悄悄抹著眼淚,子軒也淚盈與眶,輕輕地走到浩天的身邊,用力地拍拍浩天的肩膀,兩個男人淚眼相望,無語凝噎。
雨喬哭的聲嘶力竭,肝腸寸斷,突然哭聲戛然而止,只聽老人輕喝一聲,「雨喬,醒來!」
浩天和子軒一聽,頓感不妙,雙雙撲到床前,焦急地呼喊雨喬,子軒見老人一隻手搭在雨喬的手腕上,急忙問道:「外公,雨喬的脈象如何?」
浩天聞聽也停止呼喚,抬起頭焦急地望著外公,嘶啞著聲音說道:「外公,雨喬沒有危險吧?」
老人放下雨喬的手腕,讓子軒把雨喬放平躺在床上,這才抹了一下額上的汗水,說道:「沒有大礙,哭出來心頭的鬱結,要比憋在心頭強多了。子軒,我老了,沒有力氣,我說幾個穴位,你按下去,雨喬很快就會醒來。」
子軒按照老人說的穴位按下去,果然,雨喬嚶地一聲,悠悠醒來。
「雨喬,你好些了嗎?」浩天焦急地問道。
雨喬有些茫然地點點頭,望著慈祥而年邁的外公,雨喬突然轉頭問道:「媽媽在哪裡?她怎麼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