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審判的日子。
一大早,法院門口就聚集了大堆人,有好奇的市民,聞訊而來的記者,鳳凰鎮的許多鄉鄰。巫離剛下車,一陣鎂光燈閃耀,記者在拚命拍照。巫離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在法警的帶領下,穿過湧動的人流,進入法庭。然後,站在被告席上,冷漠地望著面前的地板,默默等候。
終於要結束了,所有的一切,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不是說自己先天克母嗎?不是一口咬定自己是討債女嗎?既然這條命是她給與,還代替自己坐牢,那麼,還她自由吧,還清所有的債吧,用自己這條命。這樣,就算還有來世,與她,都再無牽扯。
只是,雲歌,今生負了你,讓你失望,讓你傷心,真的,很抱歉。
雖然是不公開審判,但依舊座無虛席,人來人往。巫離不去看周圍,所有的人,她都不關心,她只等判決。
終於宣佈審判開始,審判員核對了姓名,年齡後,公訴員宣讀訴狀,然後有人對案件提問。巫離不多辯解,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辯護人象徵性地辯護了下,說當事人年幼,長期受到父母冷落,對父母離婚不能接受,在爭執中可能有過激衝動行為,但不能據此判定她殺人,更不能判定她毀容,因為沒有證據。
然後公訴人宣讀了那些鄰居的證詞,調查的結論,證明她確實犯有故意傷害致死罪,並要求提請證人,法官允許。
接著,法庭起了一陣騷亂,巫離不知他們要請誰,不過也無所謂,誰都可以,只要早點結束。現在,她只要結束。
車仁娜機械地挪動著腳步,看著被告席上的女兒,一陣激動,轉身向她跑來,被法警拉住了,只得一步一回頭,站在另一角,眼睛依然望著巫離,不轉眼地望著。
比起上次,女兒瘦了。那張精緻的小臉,在稍微凌亂的頭髮遮掩下,更加瘦小。尖尖的下巴,嘴唇緊緊抿著,眼光,依舊那樣淡漠。
這是她女兒嗎?是她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來的女兒嗎?是那個躲在角落看他們吵架,嚇得簌簌發抖的女兒嗎?是那個滿臉鮮血,拿刀劃向她臉的女兒嗎?為什麼要來自首?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幸?為什麼不抬頭,讓媽媽看個清楚?為什麼不走過來,握一握媽媽的手?
眼淚,盈滿了車仁娜的眼眶,她聽不到公訴人的問話。
十三年前,她站在這裡接受審判,十三年後,換成了女兒。這是她的命?還是她的罪孽?
「車仁娜,請你回答問題。」公訴人提高了聲音。
巫離身子一顫,抬起頭望過來。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今天不是審判自己的日子嗎?她不是在西山監獄嗎?
「請你回答,你臉上的傷疤,是不是巫離用刀劃的?」
車仁娜終於和巫離的視線對上了,她趕緊抹了把淚,想對女兒笑笑,想說,別怕,有媽媽在呢,不用怕,但笑不出來,也說不出來,眼淚,流得更凶了。
巫離望著車仁娜的淚眼,咬了咬嘴唇,轉過臉去。
「不是。」車仁娜終於回答,又使勁抹了把眼淚:「不是她劃的。是巫則民推到床稜上,撞的。」
「那麼,為什麼刀子會在你旁邊?你既然昏迷過去,又為什麼刀子會在你旁邊?」
「因為我很快就醒過來了,聽見他們兩個人在客廳爭吵,不想被鄰居聽到,就到了客廳,巫則民又來抓我,我就把他殺了。」
「什麼?你殺了巫則民?」法庭上一片抽氣聲。
「是的。冷如海見我殺了人,擔心對他陞官有影響,就要和我斷絕關係,我就把他也殺了。因為沙沙看到我殺人,所以也想把她殺了滅口,就追到臥室。所有的人都是我殺的,不關沙沙的事。」
靜默,一片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