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州,知州府。
周知州正好整以暇地喝著茶,李雲上捕頭走了進來:「知州大人,那個哲瓦好像真不知道洪春的死。」周知州抬了抬眼皮:「哦。」「據屬下這兩天的盤問和調查,可能洪春的死真的和土司府的人無關。」「沒想到那個哲瓦年紀不大,骨頭到挺硬的,居然受刑不招。那個阿離還是不開口嗎?她應該是知情人。」「她一直不說話,田公子也證實阿離是個啞巴。」
田夫人進書房來了:「老爺,那個哲瓦你到底要把他關到什麼時候?」周知府揚起臉:「又怎麼了?」「我還是擔心對子鍵不利,他在土石當知縣,那裡可是苗人的地盤。」
「苗人的地盤又怎樣?跟你說過多次了,第一,隆鑫不一定知道他兒子在我手裡,就算知道也有忌憚,不敢輕易動子鍵的。第二,朝廷早就明示要統一所有的洞主山寨,但土石一直是諸多洞主各自為王,上供的錢糧年年都不夠。第三,他根本不把子鍵放眼裡,子鍵在土石就是個擺設。我就是要趁機收拾他,讓他知道天外有天。」
「可是……」「好了好了,」周知州不耐煩地說:「你就好好管好你的寶貝侄兒吧,別天天給我添亂,惹是生非的。至於子鍵,我會找個借口先讓他避開土石。」夫人見相公不高興,只得出去了。
周知州很不高興地喝了口茶。雖然莽州不屬直隸州,級別低,但到底管著幾個縣,可去年到土石視察,那個隆鑫完全不把他放眼裡,縣城裡幾個苗人大戶,也看隆鑫的臉色辦事。半個月的土石之行,他這個知州不但沒撈著半點好處,連所有的吃喝花費,都是田子健出的,寒磣得讓他窩火。
想到管轄的幾個縣,大多是蠻人漢人混居,民風彪悍,不服管轄,尤以土石為勝,每年上繳的錢糧,自己這個知州最少,年年都挨訓斥,所以這次無論如何要給隆鑫一個教訓,也正好殺一儆百。
「你下去吧,想辦法繼續審,那個洪春肯定是他們弄死的,錯不了。對了,你好好教教田勝,讓他去套話,看能不能得到些什麼有用的線索。」周知州揮手,李捕頭躬身答應:「是。」退下去了。
李捕頭尋著田勝,說:「田公子,今天沒去牢裡看望你老朋友?」田勝翻起白眼:「誰說他是我老朋友?是我老仇人!我這顆牙齒就是被他打落的。哼,要不是你們攔著,我就要把他牙齒全打落!」李捕頭笑了:「再打他就要死了。公子,你想不想報仇?」「想!」
李捕頭說:「你去和他們聊天,看看那個洪春到底是被誰弄死的,如果是他,就把他爹爹的土司下了,讓你爹爹當,不就報仇了嗎?」「真的?」「當然真的,周知大人說的。」「可是,我一去他就罵,不會告訴我的。」田勝搖頭。李捕頭拍拍他的肩:「公子,你就假裝跟他和好,然後說要回土石,問他要帶信回去給他爹娘不,如果他寫了,就拿回來給我和知州看。」
哲瓦看見田勝又來到牢室,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捕頭和牢頭出去後,田勝嘻嘻笑著:「哲瓦,我明天要回土石了,來問你回去不,如果你招認了就可以和我一起回去了。」哲瓦舉了舉拳頭:「滾!我沒殺人,那個洪春胖豬不是我們土司府的人殺的,想冤枉我,沒門!」
田勝撇了撇嘴:「不是你們殺的,就是阿離殺的,當時她們在一起。」「你還說?你綁架阿離,我要回去告訴爹爹,讓他找你爹爹算賬!」田勝大聲說:「你們先綁架阿離,她是壽山人,當我不知道!」哲瓦有些理虧:「是管家綁回來的,我爹爹本來要送她回去。」挪了挪身子,全身的傷痕讓他沒力氣和田勝爭吵。
田勝湊過來:「你要給你爹爹寫信不?我要回去了。」哲瓦冷笑說:「你的話鬼都不信。」「不信就算了,我們以前打架,今後可以做好朋友。」田勝把李捕頭的話搬出來。
哲瓦猶豫了會,說:「要和我做好朋友,就讓我見阿離,我要看她有沒被你們打傷。」田勝說:「她住女牢,說了沒打過她。哈哈,我知道了,你想阿離做你媳婦。」哲瓦臉一紅,說:「呸,誰跟你胡說!」「明明就是,還不承認。哲瓦,你真的要那個啞巴做你媳婦嗎?」哲瓦大怒:「誰說她是啞巴?」田勝說:「她不是嗎?只有啞巴才不說話。」哲瓦扭過臉去。
田勝等了陣,問:「你到底寫不寫信啊?」「我沒見到阿離,不寫。」
周知州聽了捕頭和牢頭的報告,又仔細詢問了田勝,說:「難道那個阿離不是啞巴?我看把他們兩個關在一起也好,說不定能聽到些有用的。」牢頭忙說:「大人英明,我這就去辦。」
當哲瓦看到阿離時,真是無限歡喜,撲過去抱住她身子,問:「阿離,他們打你了沒有?」阿離搖搖頭,伸出手撫摸哲瓦的額頭,田勝說:「哲瓦,我們沒打你啞巴小媳婦,這下你相信了吧?」哲瓦說:「再說她是啞巴,我湊你!」惡狠狠地撲過來,牢頭和捕頭忙推開哲瓦,鎖上牢門,拉著破口大罵的田勝離開了。
哲瓦說:「阿離,這兩天他們給飯你吃嗎?我一頓只一個黑饅頭。」阿離不說話,檢查了哲瓦身上的傷痕,望著哲瓦,輕聲說:「打你的人該受懲罰。」哲瓦說:「他們全是壞人!想冤枉我們殺人,想陷害我爹爹,我們根本就沒殺洪春。」
阿離除下右腳環上的小球,倒出顆藥丸給哲瓦,哲瓦毫不遲疑地吞下,說:「吃了就不痛嗎?」阿離點頭:「山神讓你的靈魂沉睡,醒來後會獲得新生。」
在外面偷聽的捕頭和牢頭開始聽到小聲說話,後來就沒了動靜,等得實在不耐煩了,探頭從柵欄縫中張望,發現哲瓦倒在阿離的懷裡睡得香甜,阿離盤腿靜靜地坐著,睜著那對明亮的眼睛,冷淡地望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