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劫 第2卷 第25章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失戀真的那麼難受?」因為自己在這裡騙過他,說因為失戀了心情不好才在這裡哭。

    總感覺他有點熟悉,卻又想不起來,那是因為自己根本沒把他和車仁娜之間聯繫起來!

    他到底是誰?是這裡的醫生?還是看守車仁娜的獄警?為什麼要那麼注意自己?難道他和自己接近,只是為了調查什麼?

    想起那雙明亮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間襲擊了她。

    一連三天,巫離默默地上下班,靜靜地做著事。護士們常常會抽空談論化妝品與流行服裝,和鄭歡即將到來的婚禮。巫離不參與,只是無聲地獨坐一邊,翻著各種醫學書籍,或發著呆,雖然以前護士們早習慣了巫離這種樣子,但鄭歡還是分明感到了一點異樣。

    為了避免遇到那人,巫離這幾天總是坐公交車下班,下了車就直接回家,決不在街道上溜躂停留。她不想和他再說什麼,更不喜歡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這天依然下了車就往家趕,卻在剛要上樓時呆住了,那個男人居然站那裡望著她!

    他今天穿了件淡青色半長外套衣服,裡面是一件蘭色毛衣,一條黑色燈心絨休閒褲,一雙黑白相間旅遊鞋。手裡拿的正是巫離的小說,看見巫離,眼神瞬間一亮,卻被巫離冷冷的眼光一掃,即刻恢復了淡然。

    男人走近她,將書遞過來,說:「書我看完了,今天特地來還你。」巫離接過,眼神滑過他面孔,轉身上樓。

    進了屋子,將書扔到沙發上,想進廚房弄點吃的,卻站廚房裡不知所措,出來撥了鄭歡的號碼,撥到一半又按斷了。

    拿起那書翻得嘩嘩響,然後一扔,砰,書砸到窗戶木條上,掉在了地上。

    心中堵得慌,也亂得慌。

    本來是不相干的兩個人,為什麼要認識?並且是帶著目的地來認識自己?

    拿了鑰匙下樓,看那男人背對著自己,雙手插在褲兜裡,正慢吞吞往外走。走了陣,又轉過身來望向樓上,卻見巫離正站身後望著他。

    兩人默默地對視一會,男人開口說:「心情不好就早點休息吧。」轉身又要走,巫離冷冷地說:「我的房間很簡陋,不嫌棄就上去坐會。」

    男人停頓幾秒,轉過身來,眼裡帶著淡淡的笑:「那我去看看,簡陋到什麼程度。」

    巫離不說話,轉身就走,男人沉默地跟在後面。

    進了屋子,巫離說:「不換鞋,進來就是。」男人走進來,四處打量一陣,客廳很小,一張半舊沙發,一個一人坐的,一個兩人坐的,還有張玻璃茶几,沒電視機,也沒電視櫃。窗簾是蘭色碎花布,正隨風飄舞著。

    「確實簡陋。」坐在那一人坐的沙發上,男人說。

    巫離沉著臉進了廚房,用水壺燒了點水,用一個玻璃杯子盛了端出來放茶几上,說:「家裡沒茶,我睡眠不好,所以從來不喝茶。」

    男人看到了那本書,正躺在窗戶下一個木凳子腳邊,走過去揀起來放茶几上,看著巫離冷寒的臉,不說話。

    玻璃杯裡的熱氣升騰在冷凍的空氣中,一圈一圈幻化著散去。

    「為什麼跟蹤我?你想調查什麼?」巫離直視著男人,冷冷地發問。

    「跟蹤?我來還書,沒想調查什麼。」男人眼裡有點莫名其妙。

    「我說的那天晚上,我喝酒的那天晚上。」巫離的聲音透著憤怒,也透著委屈。

    「那天?那天我在這附近辦事,路過那小商店時剛好看到你在買酒,就跟了過去。怎麼,就為這事生氣?」男人深深地望著巫離,補充說:「曾聽說有些脆弱的女孩子,因為感情失意會自殺,擔心你也做那種傻事。」說完笑了笑,捧起玻璃杯,啜了口。

    望著男人毫不在意的樣子,巫離分析著他話裡的真假,然後,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身上的肌肉也鬆弛下來。

    踢掉鞋子,將身子縮上沙發,把靠枕抱在懷裡,想對男人說點什麼,可是說不出來,愣怔了一會,忽然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出來。

    房間裡一時變得很靜,巫離哭泣著,眼淚和著鼻涕,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很難看,可是她不想動,也控制不了自己,她就想盡情地哭一次。

    從擁有記憶以來,她不但沒有開心地笑過,也沒有盡情地哭過。

    父親不是和母親吵架,就是喝酒慪氣,或者酣戰在麻將桌上,他沒精力也沒興趣管她哭不哭。再說了,巫家本來一心想生個兒子,所以才會在她出生後把她送給別人撫養。她的哭,只能讓他們更加厭煩她。

    至於母親,和父親聚少離多,就是偶爾在一起幾天,也只把自己視為負擔,她一心嚮往的,就是如何擺脫令她厭倦的家,尋覓那所謂的愛情。她總是輕蔑地望著父親,厭惡地看著她怯怯的身影。

    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自己一直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巫離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恨不得把這麼多年的委屈全都發洩出來,讓它們通通化成眼淚流出來,然後,跟過去徹底地說一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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